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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自己面前的彰山,經過數年來的走私馬匹和西域寶物的走私生涯,已經習慣於豪宅美妾,很少再如年少一樣,坐在這石台上的馬騰,現在卻是怔怔出神。
別人以為他馬騰是右扶風馬閥族人,是名將馬援的後人,從世祖光武建國開始,就是皇親國戚,而且他父祖皆為官吏,定是家資必豐,能有今天自建塢堡,聲名傳播,也有由此緣故。
其實恰恰相反,皇親國戚再厲害,也不可能是個後人都有朝廷照顧,就像劉氏皇族一樣,如今享受三百多年國祚的漢室,劉氏皇族多如牛毛。你不是漢室直系皇親,而是太祖劉邦的後人的話,最多只會有個漢室宗親的虛名,生活沒落之時,至多會有同宗給你接濟,至於你想要朝廷給你榮華富貴,那就想都別想,唯有自己用才學功名去換取才行。
右扶風茂陵馬氏亦是如此,馬騰早就不是馬氏嫡系了,馬閥或許更是讓他們他們有一支族人長久留在隴西,沒有回鄉了。而且到了其父親馬子碩時,早已是衰落不堪。後來在失去蘭干縣尉一職後,無錢難以返鄉,更因貧困,難有錢財娶漢妻,唯有娶粗鄙的羌人女子為妻,在生下兩子後又早早病卒,家中只留下一干嗷嗷待哺婦孺,生活之艱辛不難想像。
少時馬騰身為長子長兄,自然需要照顧一族生計,為了養家餬口,他便時常進彰山砍柴,之後販賣從而貼補家用。每每砍柴歸來,他便坐於這石台之上,望著青色匆匆的彰山,不斷沉思,也就是在這彰山之下,他從小便立下誓言,又著一日必定出人頭地,帶著富貴聲譽,將父親墳墓帶回右扶風,重入右扶風茂陵馬氏,讓馬閥重新記得接納他,以振他這一支的家聲。
一晃十餘年過去了,馬騰自己也就過了而立之年,經過十數年打拼,馬家從簡陋板屋變成了現在西北地方豪強慣住的塢堡。塢堡是西北豪強的標配,因為地域情況,時常有亂事發生,多建塢堡自衛,堡內族人賓客平時農忙,閒時操練,遇到禍事時,可以關堡自衛,
現今,馬騰從無產無業到如今的田疇成片、牛馬成群,為了讓族人過上好日子,他不惜帶著一干弟兄走私,去早已經和漢朝隔絕的西域,尋找稀有的西域寶物,拿到漢境販賣,賺取不菲的利潤。否則,沒有走私,他在西北這邊境不毛之地,哪能在這短短十餘年只見,也辦下這般大的家業,是平常之人數十年甚至一生都達不到的。
當然,這其中馬騰除了走私意外,自然也幹過其他一些不法的事情,這就不足為外人說道了,畢竟西北是大漢北疆禍亂之地,什麼事情都會出現的。
不過,對於馬騰來說,置辦下這般產業,根本無法達到他心裡的願望,畢竟不能為官的話,終究說來是根基不穩。一方面在西北他空有名氣,卻無權利,一旦有不軌之徒盯上他,能靠著刀劍守住便好,守不住,就是宗族禍事了,另一方面,他就算有富可敵國的錢財,也不可能風風光光的回到他的故鄉祖籍,右扶風茂陵的。
畢竟,雖然目下右扶風茂陵馬氏業已衰落,但依舊不是其他世族可以比擬的,而且馬氏什麼世面沒見過,他馬騰就是帶著弟兄把西域搶劫一遍,估計對馬氏而言也只是動容而已,離認可遠遠談不上。
而想要被馬氏認可,唯有做官才行,眼下……便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這也是馬騰今日重回自己年少立誓之地,枯坐半響的原因。
“涼州三明”的張公,號召西北健兒共赴塞外疆場,募兵以擊敗鮮卑,無論出身,不問過往,呼十人者,賜為什長;呼百人者,賜為屯長;呼五百人者,賜予軍侯之職位。
聽到這個消息,馬騰承認,他自己心動了,畢竟單以他的名望,西北招來五百名驍勇敢戰的戰士,根本不是問題,而且他終究是馬氏族人,張奐知道自己身份,必定善加對待,倒是比如少不了一個軍侯。而且有心人都深入草原,打探伏泉本部消息,自然如今北疆戰場的軍情,也隨之傳到了漢境,馬騰本就有勢力,更是早就知道,伏泉已經攻到彈汗山了,以這架勢,鮮卑敗亡絕對不遠。
戰場之上,什麼樣的方式最能立功,當時是攻伐敵國,斬其國主,獻其國主首級於御前,馬騰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只要張奐不偏心,即使斬不到敵國國主首級,起碼也能斬到一些有身份的鮮卑貴族立功,到時候不怕博不得一個“千石”功名。
一旦自己有了“千石”的軍功功名,馬騰就敢帶著自己族人,重回右扶風,畢竟自從馬融以來,扶風馬氏再也沒有先祖馬援的軍功族人了,反而多以經學出名。他相信,縱然現在大漢士族豪強都是以經學起家為主,但絕對缺少不了武將,一旦自己這個正統的扶風馬氏族人回歸,馬閥必然欣然接納,到時有著馬閥的助力,他起碼也可以混一個“兩千石”的高官做一下,從而徹底振興家族,光宗耀祖。
“噔!噔!噔……”
沉重的踏步聲在彰山下傳來,驚醒了馬騰,令他情不自禁回身轉過頭來,只見胞弟馬舉踏步而入,四方臉上滿是急切和興奮。在他身後不遠,更有黑壓壓的一堆人影,多為附近親友以及自己塢堡族人賓客。
“兄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到了近前,馬舉急急行了一禮,就連忙吼出話來,語氣里已經有了一絲不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