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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方面對方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知道自己身份還來頂撞,伏泉犯不著這麼和他斤斤計較,另一方面觀其絲質衣著,顯然不是尋常人家小孩所能穿著,再聯想到其在張奐府邸,就算不是張奐親屬,起碼也是弘農世家之子無疑,現在來請張奐出仕才是第一目標,他可不想無緣無故生了變故,與人結仇,從而導致請張奐出仕的事情出了岔子。
“吾乃……”那少年剛說兩字,突然頓住,隨後眼珠子一轉,看著伏泉的樣子,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說道:“既為名將,就與吾比試一番,好讓不墮名將之名。”
“比試?”伏泉喃喃自語,而後問道:“如何比?”
好嘛,這小傢伙想得寸進尺,打自己的臉嗎?從這少年看自己目光,再到他說出要與自己比試的話後,伏泉心裡明白,這傢伙肯定是對自己名聲漸響,直逼“涼州三明”而不滿,很有可能他和“涼州三明”之一的張奐關係不淺,這次知道自己來到張府,小傢伙故意過來找茬的。
“汝既為上將,自當比試武藝,不如比劍如何?”說完,那少年指著伏泉腰上的寶劍,一臉喜色道,似乎他對於武藝一點不怕任何人一樣。
“不可。”
“為何?”
“劍者,君子武備爾,為護身所用,豈為鬥毆所有,若鬥毆用之,乃輕俠義氣為之,非君子所為,故孤不可為也。”伏泉見這少年死命要和自己比試武藝,頓覺有詐,他對自己武藝心裡清楚的很,即使經過數年戰場廝殺,也就比平常人稍好,若是這少年武藝天賦很好,自己去肯定是被虐菜,而現在這少年主動提及比武,心中定然對其武藝有數,因此,伏泉果斷拒絕。
“汝為將軍,並非文士,豈可為君子?”少年不羈,厲聲回道,顯然對於伏泉這般推諉不滿。
只是,很明顯,伏泉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指著此刻正在府邸正堂講課的張奐說道:“堂上張公少時遊歷三輔,師從故太尉朱寵,學《歐陽尚書》,後因《牟氏章句》浮辭繁多,有四十五萬餘言,張公便將其減為九萬言。及至事邊涼州,履立戰功,汝可敢言張公為將軍,並非文士乎?”
一句話,直把對面這少年說的愣住半響,的確,正如伏泉所言,張奐本人雖然成名天下的是他身為“涼州三明”的戰功,但是究其本質,張奐可是一開始就是個文官,而漢代向來文武不分家,現在伏泉既然沒有穿戴文士衣服,只穿甲冑,持劍而來,由沒有帶粗魯軍漢所用的大刀來此,但這也不能代表他不是個文士,不是個君子。
“既為君子,求見張公長者,入府中不解劍,豈乃君子所為?”
“世宗孝武皇帝時,京兆尹雋公不疑,拜謁直指使者暴公勝之,是時暴公門下令其解劍入府,雋公拒之,言曰‘劍者,君子武備,所以衛身,不可解。請退。’後暴公問之,開閣延請,躧履起迎,可知君子拜見,自當攜劍而入,方顯君子之風。”
伏泉傲然回道,他說的是前漢武帝時的著名能臣,雋不疑初識恩主暴勝之的事情。暴勝之,字公子,乃是漢武帝時的能臣,薦人從不疑人,有知人之譽,他當時聞得雋不疑乃賢才,便招之相詢。
雋不疑,字曼倩,勃海郡人,精通《春秋》,初在勃海郡中擔任文學官,其言行舉止必定遵循禮儀規範,聲名聞於州郡。在暴勝之招問以後,頭戴進賢冠,腰挎飾有美玉和木刻圖案的寶劍,身佩環、塊等玉佩,闊袍寬帶,盛裝前往暴勝之住所拜謁。被暴勝之門人攔下要求解劍,以劍是君子的武器裝備,是用來防身的理由徹底反駁,並且就此令暴勝之賞識,經其舉薦,登上高位,現在伏泉用前漢能臣的話語反擊這少年,卻是令那少年一時間啞口無言。
“便是如此,爾與張公豈可等同而論?”少年愣了半響,臉上慍怒不已,一臉漲紅,很快知道反駁不了伏泉,便直接不講理起來,語氣洶洶的喝道。
這少年知道論及前人舊事,引經據典,自己受年齡閱歷所致,肯定不如伏泉,所以直接避過不談,只談伏泉如何能張奐相比,顯然對於伏泉將他自己和張奐對比十分不高興,如同先前一樣,對伏泉名聲能快要比及張奐,怨恨不已。
“住口!”伏泉還未答話,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青年模樣的文士,穿著大袖翩翩的袍服,趿上青絲翹頭履,一副儒雅模樣,只是他那閃爍精光的眼神中,卻似乎是透露著無邊張狂,令人不由暗自猜測此誰人也。
當然,伏泉不知此人何人,他對面的那少年卻是一臉震驚,像是見到老鼠見到貓一眼就想逃跑,剛想邁開腳步,轉身逃離,便又聽那青年喊道:“豎子,平日大人所授之禮節何在?”
話音落下,那少年頓時一愣,然後連忙對已經走到伏泉身邊的青年行禮道:“見過大兄。”
“嗯!”青年應聲,然後目光又一直緊盯少年,似乎在告訴少年事情並未解決。
那少年悶哼一聲,這才轉身對伏泉不情不願的行禮道:“張猛見過君侯。”說完,站於青年身後,一眼不發,只是他眼神中望著伏泉那噬火的目光,卻是說明這少年對自己是如何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