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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握奏章,隨後一番討論,很快便有對策,只見任芝出聲道:“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為小;齊宣五里,人以為大。今與百姓共之,無害於政也。”這話頗有狡辯之嫌,他的意思是在過去,周文王的苑囿,方圓有一百里,人們尚且認為太小;齊宣王的苑囿,方圓只有五里,人們卻認為太大。現在如果陛下和老百姓共同享用,這對政事沒有什麼危害。
他們舉了周文王和齊宣公的例子作為佐證,驗證建林苑徵收土地對百姓沒有危害,完全規避了建造林苑所需花費是天文數字的事情,朝廷的財政赤字大家心裡都清楚,那是一個填不滿的大窟窿,現在又要建林苑,國庫肯定出不起那麼多錢,那這錢從哪裡來?
只能是早就被劉宏建立起來的西邸出,可西邸的錢從哪來,還不是皇帝變向買官賣官的錢。而且現在已經不只是買官需要給皇帝錢了,即使部分本來政績好的官吏,按理應該升官的,也得交一定的錢才能升官,所以對於朝中百官來說不反對才怪,因為皇帝修林苑享受的錢是他們的錢。
在百官看來,如今國家財政艱辛,皇帝就應該和前任桓帝一樣,節儉才行,而不是四處想著撈錢建宮殿,更何況現在國內還在平亂打仗,劉宏這般濫用錢,還怎麼讓國家運轉?
因此,即使因為是帝師關係,從沒向劉宏交過升官錢的楊賜,也是不留情面的要求皇帝停止修建。當然了,他反對的理由自然不可能明說皇帝用他們的錢享受了,不然豈不是太掉份了,所以他才會用被征地的百姓無處生活作為理由,一個非常正規卻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朝堂隨著任芝的反擊,舌戰立馬升級,對於外朝百官來說,他們當然不能容忍有人為皇帝在這件事情上辯解。
不用楊賜回聲,那邊早已通了氣等待多時的盧植指著任芝、樂松,便出列喝道:“趨炎附勢之輩,爾等微蔑出身,今得高位,不思為大漢盡忠,勸諫陛下修德政,反縱容陛下恣意享樂,真乃奸賊耳!如此斗筲小人之行徑,植羞與同朝!”
說完,盧植又對皇帝劉宏行禮道:“回稟陛下,今國庫空虛,百姓困頓,實不宜大興土木,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罷作罼圭、靈崑二苑。”
話語說完,滿朝涌動,任芝、樂松二人當即就氣不打一處來,準備就在這殿內和盧植開罵,可是很快就被看出苗頭不對的皇帝劉宏制止了,連忙勒令他們退下。
接著劉宏恨聲說道:“盧卿言重,有失體統,任卿、樂卿皆朝廷眾臣,豈容辱罵,罰卿年俸半年,以示懲戒,他日斷不可如此肆意妄為。”
劉宏這話看似嚴厲,實則卻是在保護盧植,畢竟對於盧植而言,罰半年俸祿,根本沒有什麼損失,以他這樣的大儒名士來說,還缺那半年俸祿嗎?只要他日子過得困苦,不說那些慕其名的豪強世家,便是他這些年教的私學弟子,就會屁顛屁顛的給他送錢送糧食,所以劉宏這話是重重的棒子打下來,卻是輕輕的收起來。
雖然在政事上時常會受宦官和身邊近臣的影響,做出一些荒唐事情,但是這可並不代表他不識人,對於盧植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一直將他留在朝內,問對諸事。而對比起任芝、樂松二人,無疑他們的能力顯然不足以和盧植相比,所以無論如何,劉宏都不會讓任芝、樂松二人再對盧植開戰,誰知道會不會引發一輪舌戰,到時候鬧得無法收場,他也保不了盧植才可怕,不如提前結束才好。
“諾!臣謝陛下隆恩。”
盧植也不是政治傻子,知道皇帝有意保他,連忙接了台階,謝罪回列。
如果伏泉在此,肯定會贊一聲這才是經歷過士人和宦官之間,見識了無數次黨爭交鋒的皇帝,知道可以為自己的親信避開很多不必要的政治麻煩。當然,即使這親信和自己有些仇怨,也經常不對付,但他對皇帝有用,那皇帝就得保,因為這才是皇帝該有的御下之術。
第三百三十四章 竇武真的是君子楷模嗎
說起當今皇帝劉宏與盧植有仇,其實是從即位前,一開始就已經註定的,可以說盧植是第一個反對劉宏當年繼承大位的臣子,並且是忠義直言的狠狠慫了一波大將軍竇武,一點也不畏懼當時竇氏的權勢。
當年桓帝早逝,並且無子,時為國丈的大將軍竇武以及其背後的竇氏,想靠著竇武女兒竇妙為皇后的緣故,選拔宗室幼子為帝,盧植便對此頗為反對。他以“尋《春秋》之義,王后無嗣,擇立親長,年均以德,德均則決之卜筮”為由,認為這是最好的選立君王繼承人的辦法,勸誡竇武,讓竇武選一個宗室年長之人即位,防止再出現皇帝被心術不正的宦官信任並且打擊士人黨人。
不過,竇武雖然是黨人“三君”之一,在外界有“一世之所宗”之譽,但終歸他也是人。在家族擁有可以掌握漢家大權的機會,自己可以通過控制小皇帝從而間接控制大漢的政治,即使竇武再如何清高,也根本不可能拒絕這樣的權利誘惑,最終他也是拒絕了盧植的建議,在私慾作祟下,選立了當時年幼,並且家境沒落的解瀆亭侯劉宏為皇帝。
從這一點上看,什麼所謂的正人君子,黨人里的清高楷模,都是放屁,在利益面前還不是維護自己?更何況後來竇氏掌權,竇家父子在皇后竇妙的縱容下,搶取漢室宮廷財貨,並帶宮中美貌女子回府享樂,最重要的是得權之後也不聚攏人心,賞賜京中有功將士,反而大肆封賞竇氏無功子弟,最終在宦官一次看似簡單,卻十分致命的政變里徹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