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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伏完謂帳下兵將道:“陛下詔書,令孤率越騎營一部兵馬,於雒陽城外捕殺蝗蟲。”說完,伏完持節與諸兵將查看。
漢室制度,對於調兵,非常嚴格。西漢時除了皇帝詔書外,還需要有虎符為信,後來調兵信物增加,到了東漢多以持節為主。換而言之,光有詔書,沒有調兵信物,就算是皇帝親臨,普通大頭兵們也不敢動一分一毫。
這是漢室鐵的紀律,充分保證了,沒有人可以從皇帝那裡盜走兵權。不過兩漢數百年時光,外朝與中朝相鬥,矯詔持節之事時有發生,像是竇武之死便是如此,故今已不像漢室調兵制度制定時的初衷那樣完美。
“請校尉下令!”伏完以下軍官查驗無誤後皆行禮拜道,雖然他們之中也有人對皇帝要捕殺蝗蟲感到害怕和遲疑,認為蝗蟲乃神靈示警,但畢竟他們效忠的是大漢,是皇帝,是以一番思索很快領命。
伏完朗聲道:“蝗蟲一事,無需太多人等,潘司馬,汝率本部之兵隨孤前去便可,其餘諸將巡視諸營待命。”
“諾。”眾將齊齊禮拜道。
夜幕緩緩降臨,漆黑一片,偶有淡淡的月光灑下,雒陽城外一處蝗蟲頗多的村莊裡,潘俊正率領自己手下千餘騎兵,布防村莊四周。
本來雒陽乃大漢京都,不需如此,然而村民知曉來之漢軍要捕殺蝗蟲時,紛紛阻攔,言此乃蝗神,不宜捕殺,否則必遭天譴。
為此,潘俊只能下令將村民老弱婦孺羈押一地看管,同時布防,防止極端村民生出異心,不過他倒是多想了。這些村民青年被官軍徵召,其餘老弱婦孺見到官軍明晃晃的刀刃,都是害怕不已,皆不敢鬧事,只能疾聲咒罵,然後跪下向天禱告,祈求神靈護佑。
遠處的村莊田野邊,越騎營騎兵已經監督民夫將坑挖好,坑旁則就近從民戶中取來雜草之類的易燃之物。
伏完臉色鐵青站於一旁,蓋因其身旁有一位老者,其鬢髮皆白,此時怒目而視,言語激烈,斥責伏完枉為漢臣。
其人乃是鄉中三老,西漢高祖劉邦詔曰:舉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帥眾為善,置以為三老,鄉一人。擇鄉三老一人為縣三老,與縣令、丞、尉以事相教,復勿徭戍,以十月賜酒肉,東漢以後又有郡三老,並間置國三老。
莫看伏完被罵的臉色鐵青,但其敢怒不敢言,蓋因東漢重孝,尊重長輩。這老者乃是三老,年歲大不說,品行也是一等一的,伏完是一個忠於家傳儒學的書呆子,對於孝義看得很重,怎麼敢反駁呢?
好在捕蝗事宜準備好,伏完一聲令下,只見黑夜的田野之上,火光沖天,點亮了漫天光幕,伴隨著一陣濃郁的煙味,不一會兒,便熏得人口鼻不適,淚水鼻涕紛紛湧現。
沒過多久,便見一群一群蝗蟲像是著魔了一般向火焰中撲去,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燒焦之聲,未幾,他們便多數化為飛灰。這時,早已等候多時的民夫,在漢軍的監督下,趕快蝗蟲屍體掩埋。
那鄉中三老見此一幕,登時氣急,雙手又是一陣斥責,大喊道:“此皆乃神蝗,火燒不得,捕殺不得,爾等為之,必遭天譴……”言罷,可能是言語過於激烈,竟然就此昏死過去,倒是讓其身邊的越騎營兵慌亂不已,急忙將其扶住,送入就近屋舍。
不過,這三老一人於此事已無足輕重,田間的民夫見到蝗蟲真可輕易捕殺,已有不少人為之觸動,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反而越發賣力,不斷把因火燒而散落於地的蝗蟲就地掩埋。人都是自私的,他們知道滅蝗有利於自己今年的收成能保住多少,關乎於自己一家老小能否過活,還會管什麼蝗蟲是蝗神之類的話語?
伏泉望這一幕,心有所感,不顧空氣里瀰漫的煙霧味,朗聲詠道:“大田多稼,既種既戒,既備乃事。以我覃耜,俶載南畝。播厥百穀,既庭且碩,曾孫是若……”
未幾,在場眾人無論民夫、騎兵也順勢唱道:“既方既皂,既堅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渰萋萋,興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獲稚,此有不斂穧,彼有遺秉,此有滯穗,伊寡婦之利。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來方禋祀,以其騂黑,與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其中不乏有人即興就一邊滅蝗蟲,一邊起舞,好不自在。
第七十二章 食爾血肉以報天地聖人
既方既皂,既堅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此句出自《詩經·小雅·大田》,螟螣蟊賊皆是田間害蟲,先秦之人於此早有言之以火捕殺,未想到了後世子民竟然不敢言殺,直到唐代姚崇治蝗,方才告終,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喜歌好舞是中國古代社會自古以來的習尚,此風在東漢仍盛行,使人們表達喜悅心情和愛憎情感的普遍形式。上自官僚士大夫,下至平民百姓都能即席而歌,即興而舞。馬融“外戚豪家,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漢軍軍隊將士得勝而歸,也經常“歌呼而還”,漢代歌舞盛行之風皆是如此。
村民百姓雖未滅盡蝗蟲,但所受成效甚大,田野之間蝗蟲已余前幾日少了不少,他們見之無不紛紛流淚,直言上天眷戀,大漢恩德無疆,這就是受輿論控制的百姓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