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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泉正聲回道:“常侍何以言此?吾雖未見兵事,卻非不知兵也,如何吾言漢軍有兵敗之危,乃是不忠?”
“汝……”
“夠了”,袁赦還要爭辯,便被劉宏打斷,他深知再吵下去,局勢就失控了,隨後道:“朝廷出兵,眾卿可還有異議?”語氣里劉宏依舊念念不忘出兵一事。
就在此時,朝中卻有一人起身,乃是議郎蔡邕,其奏議曰:“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賦充實,所括廣遠,數十年間,官民俱匱,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眾不弱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徵發眾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並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蹙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蟻之虜,校往來之數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
劉宏聽後臉露慍怒,曰“改日再議”便且退朝。伏泉聞之失望不已,按皇帝性格以後定是要繼續出兵,這可怎生是好?
散朝路上,伏完又是一陣訓斥伏泉不知好歹,想其入朝為議郎才不過數月,可謂是張狂之極,先後將袁氏士人與宦官集團領袖之人得罪了遍,這還得了?若不是其為皇戚,有皇帝保著,放之他人必生事也。
幸好中常侍呂強前來,言道皇帝讓伏泉去卻非殿裡談話,這才讓伏泉逃脫了伯父的嘮叨。
卻非門內的卻非殿本是南宮正殿,建武元年十月,劉秀奪取洛陽後,車駕入城,駕幸卻非殿,宣布定都洛陽,揭開了東漢統治的序幕。此後,這裡就成了光武帝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東漢初期的許多軍政大事均由光武帝和大臣在此議決,發布全國,這是國家權力首腦的所在。後明帝永平年間,造崇德殿作為南宮正殿,取代了卻非殿,直至東漢末年。
卻非殿裡,宮人寥寥,只有劉宏與幾個呂強下屬寺人所在,還有侍奉宮女,並無任何袁赦一派宮人之人,倒是讓人詫異。
劉宏冷眼瞧著自己這個為官數月,囂張至極的外侄,似笑非笑道:“汝可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於朝堂咆哮如斯。”言罷,拍案而視伏泉,看似真生氣也。
伏泉行禮道:“啟稟陛下,臣此言卻有深意,且臣細說。”稍後,伏泉便把從賈詡哪裡所搬來的一番言論告知劉宏。
劉宏初時怒氣未消,不過隨著伏泉話語深入,臉上怒氣盡失,取而代之的深深驚恐,其雖不擅兵事,但亦非笨人,怎能不知鮮卑若行此策,任他發兵多少,亦有全軍覆沒之危。
“歸途之數千里路,皆為漢軍埋骨之地……”劉宏不斷重複此句,臉色落寞,伏泉想來應是想成明君功業卻不能為之悔恨。隨後其道:“素知汝早慧,未想竟如此知兵,這刺殺檀石槐之策倒是妙計。”
“非臣之言,此乃臣之好友武威人賈詡賈文和所言。”
“此時無外人,勿需於朕面前稱臣,稱姨夫便可。賈詡,賈詡,看來是個賢才,若是有緣朕當見上一面。”
伏泉口中稱“諾”,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皇帝的話是這麼說,做臣子的真要再攀親戚,私下不言“臣”,無疑是找死,需知多少君臣都是猜忌而生間隙,而不尊君便是最讓皇帝引起猜忌的原因。
劉宏到底會不會見賈詡,伏泉不知道,反正之後他便被劉宏放走了,在他想來若是不出意外,朝廷應不會出兵,劉宏現在應該注意力更多計劃在如何刺殺檀石槐了,歷史上那場漢軍覆滅的悲劇應該可以避免了。
第八十五章 外放幽州
袁赦府邸,自王甫、曹節身死,現在可謂算是中朝首領的袁赦怒不可遏,在前堂里不斷的摔砸府中器具寶物。
地上凌散瓷器碎片不知凡幾,不時夾雜著寶貴玉器,這些往常袁赦的心愛之物,有的價值難以估量,現在都被這位執掌中朝的大宦官當做廢物一樣,可見其心情極差。
這次原本計劃好的事情沒辦成就算了,還被一豎子羞辱一番,袁赦怎能忍受?特別是他收了田晏的錢,此事辦不成真是丟臉大了。
當太僕袁逢來到其府時,望著滿地狼藉也是心中一愣,心裡很是驚訝,心裏面這位族兄可是非常能隱忍的,畢竟能為了家族揮刀自宮的沒幾個,現在竟然因被辱一事如此發泄,真是生氣極了。
“周陽,汝來了便好,伏流川此人不能留也,否則吾袁氏於宮內外皆受制衡。”周陽乃是袁逢表字,袁赦見其來後,便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