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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生死存亡之時,悠忽之間,段熲口中用他那帶有悲鳴的西涼口音,大聲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西涼本就是先秦秦國故地,而段熲家鄉也是地處故秦邊陲,雖歷經秦漢數百年,但這首《詩經·秦風·無衣》,也一直是西涼男兒最愛。因為從先秦至今,為這片大地拋頭顱灑熱血,征服四夷,擴張華夏的,從來不缺少他們西州健兒,或許是明知生命的最後關頭,這位大漢名將終是情不自禁的吟唱起來。
段熲悲涼的西州口音,一下子激起了漢軍之中,無數西州男兒的悲憤,只見漸漸的不少聽到段熲口音的西涼兵,也跟著用家鄉口音喊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一個,兩個……直到全部,從關西人到關東人,漢軍無不一邊自發悲憤吟唱,一邊用手中各式兵器,和面前的鮮卑兵馬殊死肉搏。他們互相扶持,矢志守營,直到自己再也揮不動刀劍,再也唱不了一句自己熟悉的語言樂曲後,這才倒下……
在鮮卑大軍近兩萬大軍,衝擊漢軍營寨數刻功夫以後,漢軍營寨不出意外的宣告失守,而營寨里所剩的漢軍,之後紛紛在主將段熲的帶領下,與入寨之敵短兵接觸,肉搏交戰。
短瞬之間,便有數百鮮卑騎兵,攻破的營寨木牆,然後突破了漢軍因為人數根本不能有效抵抗的營寨,接著策馬直衝營寨之內,肆意殺戮。
與此同時,勒令營寨之後的漢軍死死抵擋軻比能部後,望了一眼寨前,漢軍司馬潘俊便將身邊早已準備好的火把,扔到地上。
頓時間只聽得“嘭”得一聲,大火從營寨之後興起,烈烈火光中,殘存的漢軍兵卒,紛紛帶著一抹決絕,和那些見到大火,當即大驚準備逃離的鮮卑騎兵們,做最後的同歸於盡。
“啊!”
“滅火!”
“救命!”
……
僅僅數刻功夫,身上冒著火焰,不斷用身邊各種東西試圖撲滅大火的鮮卑兵卒,在漢軍營寨亡膽辦求繞喊著,只是很明顯,不止是他們,此刻任何在漢軍營寨里的鮮卑兵卒都自身難保,如何能估計其他的同袍是否有性命之憂。
他們多數人最終只能自己在地上打滾,或者乾脆跑出營寨,然後全身冒火的在營寨外的鮮卑兵卒裡面,像一個火人一樣,奔跑打滾、求饒救命……
而且,最令鮮卑人感到震驚的是,一批批尾部燃火的戰馬,像是瘋了一樣,從漢軍營寨,直面衝擊那些策馬沖入漢軍營寨的鮮卑騎兵,似乎只有那個已經被敞開的漢軍營寨大門,才是他們的生命的歸宿一樣。
一下子,就把鮮卑騎兵的陣型衝散,部分人因為胯下馬兒被漢軍這些發狂的戰馬衝擊,一個立足不穩,摔倒在地,最終倒霉被地上的大火吞噬。更有甚至,自己或者胯下戰馬,直接被部分馬匹大腿上的刀劍割傷,摔倒在地,失血過多,最後也被大火吞噬,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而對已經沖入營寨的鮮卑兵卒而言,那些向外衝鋒的無主戰馬完全堵塞漢軍營寨門,他們想要逃離這漢軍著火的營寨,只能另想辦法,並且有著營寨里想和他們同歸於盡的漢軍未死兵卒的糾纏,這樣無疑拖延了時間,也讓他們更加可能面臨大火的侵襲。
那些無主的屁股著火的戰馬,都是原本漢軍營寨內,所剩下漢軍帶不走的數千批戰馬,段熲下令要火燒營寨,不留任何東西給鮮卑人後,在見到這些漢軍戰馬後,並沒有下令宰殺這些馬匹。
反而是因為想到一件著名戰例,那就是當年先秦齊國危亡之際,名將田單堅守即墨,至後來集中千餘頭牛,角縛利刃,尾扎浸油蘆葦,披五彩龍紋外衣,於一個夜間,下令點燃牛尾蘆葦,牛負痛從城腳預挖的數十個信道狂奔燕營,五千精壯勇士緊隨於後,城內軍民擂鼓擊器,吶喊助威。燕軍見火光中無數角上有刀﹑身後冒火的怪物直衝而來,驚惶失措。齊軍勇士乘勢衝殺,城內軍民緊跟助戰,燕軍奪路逃命,互相踐踏,燕軍主將騎劫在混亂中被殺。田單率軍乘勝追擊,齊國民眾也持械助戰,很快將燕軍逐出國境,盡復失地七十餘城,而田單也在之後迎太子田法章回臨淄復國,即位為齊襄王,而田單也因此受封“安平君”。
因此,在看到那些馬匹的尾巴之後,段熲便想到田單的“火牛陣”,所以便立即下令依“火牛陣”擺一波臨死反擊的“火馬陣”,就是死,他也要好好讓鮮卑人喝一壺。
所以,才會有此刻這些奔跑馬匹的尾巴上,都被裝了浸了火油的稻草之類的易燃物,並且部分馬匹的馬腿上,也都放了一些尖銳的刀劍,橫向插著,意在用馬匹的衝擊力斬斷面前來敵之腰部,或者馬匹的大腿,讓對方落馬,可謂是陰毒不已。
“可惡!未想漢軍如此狡詐,同歸於盡,馬尾燃火,歹毒如斯……”漢軍營寨之外,鮮卑陣前,和連狠狠的對著空氣揮了揮拳頭,明明可以只損傷數百人就可以將這一千餘漢軍殘兵解決,最後竟然沒想到竟然還要多搭幾百人,這樣無緣無故的損失,任誰都不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