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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泉聽後一怔,世家大族早已將手伸向受災百姓,他們今年能有活路?皇帝不知嗎?待看到劉宏臉色不似作偽,心中思索便瞭然了,這皇帝年幼登基,長於深宮婦人宦官之手,他能知道的應該只是宮裡宦官婦人想讓他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也只有朝堂諸公開議政朝會時,才會自動選擇些能讓他知道的才告訴他。
只是這次強取豪奪雒陽百姓的土地,多為雒陽世家大族,甚至麋良這位徐州巨商都去看地,想來宮裡宦官婦人也參與其中,風聲未到皇帝耳中,至於朝堂之上,真正視名利於糞土的又有幾個,袞袞諸公多世家出身,雖清名者不在少數,然其清名皆因家族富庶,奢華生活不需貪污而已,但其家族之錢歸根到底不都是血腥積累百姓心血,從而成為一方豪強?你說朝廷不論中朝外朝會有人會為此發聲嗎?
細細思索,伏泉說道:“啟稟姑父,雖朝廷賑災,活者賜谷,死者賜錢,夠其勉強存活,然大水之下,百姓居所毀壞,尚需修葺,家中親人死葬等皆需錢糧,此皆不為小數,又朝廷錢穀賑恤皆仿前朝先例,需知物價起伏不定,現多漲幅,恐不足也。”
“孺子休得狂妄,國家大事豈是汝這黃頭小兒議論,國庫空虛,陛下懷仁德之心,才湊齊賑災所需,哪還有餘錢賞賜?”皇帝還未回話,他身邊的張讓卻是急了,他們這些宦官集團早就盯上城外土地久矣。未想伏家這少年竟然此時於皇帝提了這茬,若是皇帝再多賜錢糧,使得百姓不再賣地,他們的一番謀劃可不就打了水漂,氣急說道。
劉宏剛聽伏泉說完,臉色微變,剛想不然自己節約些,再賞賜些錢糧給災民。後來聽張讓之言,心裡一變,蓋因最近他還想再修葺些宮殿,本來賜錢糧給災民就不足,現在再捐,著實讓他心疼不已。
稍後伏泉回擊道:“張常侍此言差異,高皇帝與民約法三章,至文帝後大膽‘更法’,‘緹縈救父’以後,更是廢除肉刑和廢止‘以誹謗、妖言治罪’,小子談論災情又何不妥?於公,陛下乃是天子,《詩經》有雲,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意說天下都是陛下之天下,那麼天下之事亦是陛下之事,故天子無私事,天下之民皆可談爾;於私,天子乃吾家人,吾四世祖晨公尚高平公主,吾伯父完公尚先帝長女陽安長公主,吾母宋氏與皇后同族,親戚之間談論家事,本屬平常,敢問常侍,小子為何不能談及賑災之事?”
“豎子!汝,汝……”張讓臉色潮紅,未想伏泉如此牙尖嘴利,一時不知如何辯駁。
這時候劉宏感覺殿內情況不對,雖然伏泉所說令他甚喜,但還是厲聲說道:“都住口,皇宮之內汝等休得放肆。”
張讓一驚,連忙行禮認錯,伏泉亦然。只此一招,劉宏就保住了心腹宦官的顏面,又小小的教訓了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伏泉,帝王心術逐漸養成。
隨後劉宏對伏泉道:“汝所言確實如此,不過國庫空虛,一時也湊不出更多錢來救濟。況朕已免田租,芻藁,百姓應當可活。”田租就是收的田稅,芻藁則是乾草跟秸稈在漢代的名城,代指乾草與秸稈,芻藁稅在漢代是政府財賦收入的戰略性資源,因為這些被徵收的芻藁最終是要被拿來當戰馬的飼料的。
伏泉聽了心思急轉,劉宏說得不錯,國庫實在沒錢了,他只能靠免稅來幫助百姓。或者說是皇帝手裡沒太多餘錢,宦官和太后手裡有錢,畢竟其親政未久,許多賣官的錢都進了私人腰包而已,即使後來他也賣官,也是不得已為之。歷史上他賣官的錢多數都進了國庫,國家需要之時花得很快,想來這也是他如此愛財的原因,一方面幼年生活所致,另一方面實在是入宮做了皇帝,沒錢怎麼能行?
不過很快,思及後世,一個想法出現在伏泉腦海,只聽他道:“啟稟陛下,國庫無錢也未嘗不可救災。”
“若是開放山澤苑池的話,此法成效有限,恐也不夠雒陽百姓過活多久。”開放山澤苑池就是國家開放皇家園林和山林川澤,聽任百姓自行採獵。
“陛下所言極是,先帝時,太尉陳公曾上書“三空”之厄,故山澤苑池亦無太多野物可捕食,而賑恤和廩貸亦無法解此困局,吾法是以工賑災。”三空,是指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賑恤即朝廷賞賜災民錢糧,活人給糧,死者出錢,廩貸則類似於後世的貸款,國家調配物資,貸出耕牛、糧食於百姓,令其生產自救。
“以工賑災?汝錯矣,朕未嘗不想如此,但早已言道國庫無錢,何以用工?”王莽時桓譚便提出了官府出錢糧給予災民,供其衣食,令其修治河水的以工賑災的兩全思想。
“吾有法,使不需朝廷花費一錢,便可解決。”
劉宏聞之一喜,趕緊問道:“何法?速速道來。”
“捐納爾,陛下無錢,然朝中袞袞諸公皆大族出身,一人出錢幾十萬,何愁賑災治河之錢財乎?”
“諸公會捐乎?”
“不會,但若是坊間傳言陛下帶頭捐錢已資助災民,然朝堂諸公皆未捐矣,敢問陛下,諸公該如何?”
劉宏眼色露出精光,脫口道:“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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