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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的話,若是如竇武、何進那樣拼命巴結士人,還會受些擁戴,否則也就比宦官稍好,而自己,伏泉相信若不是自己家族乃是大儒世家,恐怕今日袁紹愛惜羽毛也不會與自己約見結交,就好比這幾日太學之中,除徐州鄉黨稍加熱情外,他州之人也只是寥寥結識。因為東漢的開國皇帝劉秀就是在地方豪強勢力的擁戴之下建立政權的,對於士人豪強,他一方面尊重其政治地位,給予他們高官厚祿;另一方面又加強外戚與宦官權利,藉此對抗外朝,牢牢把住權利,這也是趙翼所說“西漢開國功臣多出於亡命無賴,至東漢中興,則諸將帥皆有儒者氣象”的原因,畢竟東漢開國功臣多出自世家豪族,家學極深。
竇武則算是外戚里的異類,因為他是黨人領袖,“三君”之一,至於為何如此,一方面乃名望所致,另一方面則是士人的陰謀。為何?因為嚴格地講,外戚和宦官都屬於中朝集團,他們之間的鬥爭屬於內訌,外朝官員雖然鄙視外戚和宦官,但既然可以削弱中朝,當然支持外戚,樂於外戚與宦官相鬥,在其中不斷推波助瀾。後來的何進即使拼命拉攏士人,結果士人群體最終還是賣了他就是如此,因為自始至終外戚中,除了竇武這異類因為還有些名望外,其他外戚士人心底就不懈結交。
回到侯府,將袁紹所給書信交予伯父伯母,二人大喜,邀來韓靖一觀,其亦大驚,忙問曰:“郎君此信何來?”
“袁本初所予。”
話音剛落,幾人盡皆吃驚不已,眼露難以置信神色,畢竟誰也想不通這袁家子為何與家族作對。
劉華謹慎穩妥起見,招來了府里一名老婢,其年過四十,是桓帝時劉華與伏完成親,從宮中帶來的宮女,後來嫁了侯府家僕。她於宮中與王甫較熟,曉其筆跡。老婢行禮後,聽明來意,便拿起書信查看,未幾,便確認書信確是王甫本人所寫。
“信乃袁赦真跡無疑,大王之命無礙矣。”韓靖長長舒了一口氣,畢竟他此番進京奔走,所為何求?不就是救自己主君一命?此時得到關鍵之信,怎能不喜?
這時伏完道:“既有此信,吾明日上呈陛下,曉說內幕,吾觀陛下聰慧異常,知曉私人所為,必將震怒,到時定會疏遠王甫一黨,甚至將其下獄。”伏完捋了鬍鬚,無比自信的說道,透露出一種成竹在胸、勝券在握的感覺,令人側目。
伏泉不知伏完哪來如此自信,他未說話,有人先說了,只聽韓靖道:“君侯莫急,宦官掌控宮中,君侯過早前往,恐為其知。若其有所防備,設計擺脫,此事反而不美。”
“先生所說有理,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大王進京,此案由太尉李公審理,必是公允,陛下亦會從旁關注,到時君侯獻於李公面前,由其轉贈訴說,陛下必怨宦官,所獲必多。前番竇後合葬先帝一事,便知李公不容宦官,若得此信,其必諫之。”
竇後,便是前番被軟禁,因其母卒於比景,思念過度,傷心而逝世的竇太后,桓帝大將軍竇武長女竇妙。當時因為宦官因竇武所為,積怨竇氏,竇太后死後便只用衣車運載其屍體,而後更是扣押屍體,不肯發喪,放置城南市舍數日不問。後來中常侍曹節、王甫奏求用普通嬪妃的殯葬儀式下葬竇太后,只是劉宏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詩》云:‘無德不報,無言不酬。’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但到將要下葬的時候,曹節等人又反悔不下葬竇太后,而是用桓帝另一位妃子馮貴人與桓帝合葬,李咸當時生病,扶輿而起,搗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後來李咸詣闕上疏,與宦官作對,奏求竇太后與桓帝合葬,最終劉宏用一句“竇氏雖為不道,而太后有德於朕,不宜降黜”,封住了宦官的嘴,以行動報竇太后策立之恩。
幾人聽後連連點頭,韓靖之言的確最為穩妥,伏完雖說近日得劉宏賞識,但真要以此信彈劾王甫等人,政治實力還是不夠,而若是由此案主審者太尉李咸彈劾,反而把握更大。
伏完隨即道:“吾這便送與李太尉。”
“且慢?”韓靖阻止道。
“先生還有何事?”
“君侯送之反而不美,吾看此信應有泉郎君送之。”
“吾?”伏泉驚問。
“然也。”
“為何?”
“君侯乃大王侄婿,送之則恐李太尉生疑,問君侯此信何來,君侯作何解釋?郎君送之,不言其他,只說袁本初相予,太尉縱使生疑,派人查之,亦無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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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車:古代貴族婦女所乘的一種前面開門後面用帷幕遮蔽的車子,可以臥睡休息,又可以載衣服。
第三十一章 救人
次日,伏泉將信送到李咸府上,果真如韓靖所言,李咸看到書信,便直問書信來歷。待其聽伏泉言道袁本初所給後,臉色一變,便無他言,就此放了伏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