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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著實令人費解,後來伏泉與潁容交談,得知他與楊賜所學乃是《左傳》時,這才釋然,畢竟《左傳》對於異族的思想,與其他經書不同,而且其中復仇思想又十分濃烈,漢代此時的復仇之風盛行,與《左傳》的傳播還是離不開的,現在潁容對於鮮卑這個異類的氏族不喜,語言贊同伏泉所為,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此看來,自己能在楊賜口中得到誇獎,也多是那屠了鮮卑俘虜之故,這倒也算是一件喜事。
王朗似乎想起一事,疑惑問道:“子嚴莫非與臧中郎有舊?”
“非也,恩師身體抱恙,染有小疾,乃命吾代為赴宴。”
潁容話落,王朗隨即點頭,他這幾日都與臧洪廝混,並未去楊賜處,不然說不得楊賜會讓自己前來代替。
幾人之後一番暢談,隨後潁容對王朗耳語幾句便告辭離開,而王朗聽後,臉色複雜,明顯有其他心事。
之後眾人許久未談,談性頗高,隨之飲酒也不少,酒到中途,王朗帶著醉意,這才語帶不舍道:“適才子嚴言語,恩師已應下吾可出仕。諸君,朗日後先行一步!”
眾人一愣,隨即釋然,王朗於太學中便一直想外放為官,一展心中抱負,今番應是楊賜身體有恙,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便先安排了自己手下諸弟子的前程,不過王朗為官,卻也合情理,畢竟他來太學已有數年,又是楊賜的弟子,怎麼說也要給個郎官才是,至於外放,想來還有在朝中待不少時候,長長資歷才是。
只是,王朗話語落下不久,此時臉上亦是醉意明顯的張昭、張紘二人,對視一眼,隨後竟一齊說道:“大兄、流川,吾二人慾離京,回鄉隱居!”
“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楚雖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摘選自《左傳·成公四年》,此處的族指的是氏族,非民族,鮮卑與漢不是一族,可以用。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彈劾蔡邕
張紘、張昭的言語讓伏泉覺得頗為出其不意,畢竟他們即使不想繼續求學,憑著家世背景,回鄉於州郡之間舉個孝廉、茂才出仕為官也並無不可,只是現在絕口隱居,這是對朝廷有多大的恨意才會如此,他們二人可不是不愛仕途的人,不然後來也不會有了“江東二張”之名。
回鄉隱居!
除了本就無意與仕途之人,不然也只有對朝廷政治失望的士人,感到前途無望才會作此抉擇,這其中原因也就只有那兩個。
朝廷打壓士人太過,太學風氣已然變了,如此這般,留在雒陽又有何用?
劉宏不斷打壓士人黨人,而太學也因此屢遭宦官打擊,學風日衰,之前還不乏熱血之輩,振臂一呼時有人應,如今之太學宛若一潭死水,即使偶爾掀起一絲漣漪也會很快盡歸於無。
就像此時的朝堂之上一樣,大家口誅筆伐宦官,但卻無實質行動,前番也僅有楊賜、蔡邕等人直諫而已,不過這並不是說朝堂再無忠直之輩。他們大多數只是選擇了沉默,現在的太學也是如此,直諫又如何,擺明了皇帝已經要迫不及待的打壓他們,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
當然,他們之中,剩下的人則從此刻開始謀劃將皇帝的政策徹底擊碎,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不惜手段,國家生死在個人家族的利益前,已然不重要了。至於成與不成,最後的史書都會將一切罪過推在皇帝身上,畢竟這一年,他做的事情太昏亂了,足夠摸黑。
皇帝劉宏建鴻都門學,開設西邸賣官,由是天下失望焉!
也正是如此,光和元年發生的許多事情,成為了日後史書里,史官惡意摸黑的髒水。
這一年,二月,發生日食。
不久,發生地震。
四月,再次發生地震。
之後,侍中寺雌雞化為雄。
六月,有一道黑氣從天而降,落到溫德殿東側庭院中,長十餘丈,好似一條黑龍。
七月,南宮玉堂後殿庭院中發現青色彩虹。
八月,有星孛於天市。
封建迷信時代,所謂的亡國異象不斷湧現,直指皇帝,加之根據讖語,漢朝四百年國祚之期不遠,人心惶惶不安,大臣紛紛上言……
伏泉來於後世,自不會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過古人卻是深信不已,認為這是亡國之兆。看著古人因為迷信不斷揣測,暗笑不已,有時候他心裡總是想著,若是自己是個物理化學博士之類的,說不得表演幾個物理化學實驗,用一些自然現象,就讓古人稱他為“神仙”吧?
離開坐席,伏泉與眾人打了招呼去和其他熟識之人敬酒,這裡已然不適合久呆了,畢竟自己一個入朝為官的官員,在“江東二張”這兩位已經無心仕途的隱士面前,能自在的起來?
走到坐席上首,那裡臧旻正與盧植幾人飲酒,此時盧植正與蔡邕對飲。他性剛毅有大節,常懷濟世志,不好辭賦,能飲酒一石,而蔡邕也是好酒之人,不然也不會有“醉龍”之名,平日飲酒也有一石,此刻兩人斗酒,當然極其瘋狂。只見兩人身邊的臧旻與馬日磾,已然有些呆滯,看了眼兩人身邊空空如也的酒厄,伏泉暗道這兩位可真是拼上了。
蔡邕又痛飲了一耳杯酒,臉色紅潤,面部虛汗浸露,他本就是灑脫之人,毫不顧忌此處公共場合,敞開了衣襟,口中大呼:“盡興!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