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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眨了幾下,龔蘇示意自己明白,這才在秦宓放手後問道:“既如此,先生卻為何如此狂吾?只需言語一聲,蘇必來也。”
“不如此,帳外諸人可准先生來此地乎?”秦宓看了眼帳外晃動的影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
“這……”龔蘇頓了一會,點了點頭,不知如何言語。
的確,現在帳外中立或者反叛的板楯蠻渠帥都在打聽漢軍是否真來此地,如果未來,他們就不害怕漢朝;而如果來了,這些人肯定要投降。這種關鍵時候,如無特殊情況,這些人肯定不會讓身為漢朝使者的秦宓與營地里的蠻人有太多接觸的,畢竟如果板楯蠻內部混亂,分歧不一的真實情況被漢人知道,他們還能做什麼?
這其中,一直支持反叛的蠻人更是如此,此刻在營帳外偷聽的度康便是明證,只是,無論他如何豎起耳朵偷聽,都聽不到多少聲響。龔蘇一開始還能聽清幾個字,到後來漸漸聽不到了,而那秦宓,則是一開始就聽不到聲音,任他如何貼近都不能聽到,仿佛那秦宓就是個啞巴一樣。
該死的漢人,一定是早就料到自己會偷聽,特地這樣防範自己。還有那龔蘇老匹夫,真是忘了自己是什麼人了,竟然和漢人一起同流合污,難道吾板楯蠻就真的拼不過漢人?前番若非這匹夫勸降,族人又心繫家人親屬,怎麼會答應投降?當時那閬中縣不過就兩萬漢軍,怎麼能是他們蠻軍數萬人的對手。
度康咬咬牙恨恨想著,眼看是根本什麼有用的信息也得不到,只能憤懣離去,而與他一樣沒得到消息一起離去的還有幾人。營帳外,一下子便空曠許多,不過依舊有不死心的人站守在帳外,可是他們註定也得不到任何線索。
“如今局勢不明,宓敢請先生教吾今日板楯蠻到底出了何事?”
“天使稍待,且聽蘇細說……”
營帳內,談話在繼續,在龔蘇將如今板楯蠻內的內部情況全部告訴秦宓後,秦宓眉頭緊鎖,未想板楯蠻內部如此亂,這事情真是棘手。的確,前番看似漢軍勸降板楯蠻解決了後患,但這其中內部隱藏的矛盾依舊未解決。
自古出現叛亂,多數都是一些不滿現狀的人振臂一呼,帶動了更多本來逆來順受,將心裡的不滿壓抑在心裡,任憑統治者剝削的其他平民百姓一起反抗。換句話說,假如沒有那些帶頭反叛的人存在,根本不會出現所謂叛亂和起義。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所謂的興義兵誅無道,不過是漢人封建統治者為了證明自己得天下的正統性而已。因為這些舉起義旗的領袖,說穿了,本身就是原來王朝的臣民,他們只是那些臣民里極其不安的因素而已,剔除了這些因素,剩下的臣民再如何受剝削和壓迫,在輿論洗腦和王朝軍隊面前都不能成事,後世的天朝不久如此?這才是所謂的長治久安,太平盛世,只是其中到底有多少黑暗被隱藏,也只是知道事情本質的一些人明白而已。
前番降服板楯蠻,伏泉對他們很是寬容,除了一些大惡不赦者,不殺不足以立威,伏泉都一一赦免,只有像度康那樣死不肯降的人,不接受漢軍的招安而逃離。當然,即使那些投降的板楯蠻人里,也有不少只是暫時投降的人而已,畢竟有的人會隱忍,能屈能伸,只要保存實力就可以再來,而有的人卻沒有那般心性。
這樣招降的弊端在度康這些人逃回板楯蠻人里後,一些投降了,但心裡依舊想反抗漢朝人的板楯蠻人順勢與他們聯合,密謀再次反叛。而這次板楯蠻人的異變,說到底就是想要安穩生活的蠻人和心裡依舊藏著野心的蠻人一次勢力上的碰撞而已。
只是,即使現在明白這次板楯蠻人異常行為的原因,也沒辦法解決,畢竟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漢軍野戰是很難擊敗板楯蠻人的。擊敗不了,只能勸降,而勸降的後果,便是要忍受這些心中依舊沒有歸順的蠻人被赦免,不然若是滅了他們,肯定會讓那些真心投降的板楯蠻人心中恐懼,最終導致他們不降而反。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在自身實力不如反抗者的情況下,統治者面對反抗者都會選擇妥協,和自己的統治被摧毀相比,赦免那些人,給予他們適當的社會身份,維護自己的統治,可比硬拼卻有可能被反噬強的多了。不然,對這些統治者而言,那些反抗者就該滅絕,不屠光這些不穩定因素,怎麼能保證自己的長治久安?殺一儆百,莫不如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很快,秦宓思索一番,取來筆紙,細細寫了一封書信,將板楯蠻內部情形寫明,然後將這信交給龔蘇,在他耳邊細細言語一番,便結束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當龔蘇出了秦宓的營帳後,立即便有數個板楯蠻渠帥統領,假裝剛剛遇到龔蘇一樣,和他親切的打了招呼。然後,不斷旁敲側擊的詢問他剛才做了什麼,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不過很顯然,龔蘇也不是什麼傻子,哪能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只是不斷的敷衍他們。
終於,在將最後一個渠帥頭領應付過後,龔蘇回到自己營帳里,在營帳等了良久,確認周圍沒有人監視後,這才招來自己的親信蠻兵,將懷中書信交給他,對他言語數句。
夜已深了,天上的皎月顯然不能讓所有人眼睛明亮,龔蘇的親信出了蠻人營地好久,這才回到營地里,只是他的身上已然沒了那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