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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安率部趕到預定的紮營地點時,天色已經快黑了。劉宗敏沒有讓他安生紮營,早就派了一隊馬兵過來襲擾。東宮侍衛營勝在步卒,雖然以長槍陣打退了賊兵,卻是追趕不力,沒能取得值得稱道的戰果。
營寨剛剛紮好,尚未來得及修建工事,天便下起了雨。這雨越下越大,到了後半夜幾乎成了瓢潑大雨。這樣的情形下,莫說是火器,就連短兵相接的貼身戰都打不起來。然而按照操典,佘安不敢放鬆警惕,仍舊派出探馬、伏路,一應崗哨俱全。
劉宗敏的確想過來個夜襲,還沒出發便得到消息,說是斥候與官兵的夜不收屢屢相遇,想來對方是加強了戒備防範劫營。既然如此,劉宗敏便也不願意再去碰釘子,白白消耗了自家士氣。
然而真正讓他頭疼的問題還在後面,等到明日天明,到底是打汝州不打?若是雨下個不停,又該如何攻城?如果不打汝州,難道就在這裡耗著?糧草又該如何籌措?不管怎麼說,眼下都是在「敵境」之內!
同樣一場大雨,李自成也是深深發愁。他已經著手退兵山中,將郟縣城讓給了孫傳庭。如今雨下這麼大,孫傳庭若是回不去,自己的人馬難道就露宿山中這麼耗下去?無論打回郟縣還是退兵襄城,豈不都把佯敗坐成了真敗麼!
第129章 英雄乘時務割據(3)
「什麼!糧道斷了!」孫傳庭躺在帳幕之中,手抖得厲害。這些日子的軍旅奔波,日夜不眠,讓孫傳庭染上了風寒,沒事時便躺在床上辦公。作為一個傳統文人,他會養生卻不會健體,一旦脫離了平和舒適的生活環境,身體狀況就每況愈下。這也是許多文臣在朝中身體健康,一旦出差辦事便會疾病纏身的緣故。
陳永福連忙道:「督師,昨夜大雨,新糧道兩旁的山體不穩,落下巨石,截斷了道路。早上派了人去排除巨石,但這雨……恐怕三五日內是得不到糧食了。」
孫傳庭重重靠在床頭,長嘆一口氣。他好像命中忌水,上次也是在郟縣,也是因為下雨,導致原本的勝局變成了糜爛不可收拾的敗陣。時隔一年,老天爺竟然又來這一手!不是說連年旱災麼!為何我孫傳庭一來,就如同天漏了一般呢!
「汝州那邊有何消息?」孫傳庭硬挺起一口氣問道。
「汝州那邊尚未有什麼消息傳來。」陳永福應道。
孫傳庭心上仍舊放不下,故作輕鬆道:「也不指望有什麼好消息,能夠沒有壞消息便可。陳總兵,依我之見,還是得回兵。」
「即便要回兵,也不能現在就回。」陳永福微微搖頭。
「等攻下郟縣,有勞總兵鎮守縣城,我領秦兵先行回頭打通糧道,馳援皇太子殿下。」孫傳庭道:「若是國本動盪,你我皆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陳永福皺眉不語。他知道肯定不可能全師而返,但他希望自己帶河南兵回去打通糧道。原因無他,面對李自成這麼一頭猛獸,誰都希望退到二線。一道兩丈高的城牆,絕對攔不住李闖親自帶領的流寇精銳。
「秦兵人多,」孫傳庭看出陳永福的糾結,「留下守城怕是會糧草不濟。」
總兵白廣恩手下幾乎都是火車營,大雨之中無法發揮戰鬥力,留下守城純粹是白費糧食。孫傳庭知道留守官兵肯定軍心不穩,但眼下這種情況,當然是寧可讓河南兵不穩,也得保住自己一手操練出來的秦兵。
所謂丟卒保車,丟車保帥,豈不就是眼下情形?
陳永福知道孫傳庭的言下之意,只是不甘心自己被熱丟棄,仍舊不肯表態,帳中頓時一片冷寂。
「報督師!將軍!汝州有信使來!」門外衛兵高聲報導,打破了帳中的冷場。
孫傳庭咳了兩聲:「傳進來。」說罷便起身穿衣。
陳永福幫著扶了一把,便把目光投向了進來的信使身上。
那信使磕過頭,上前遞上皇太子殿下給孫傳庭的書函。孫傳庭先解釋一句自己身體不好,方才坐在床上拆閱書信。其中自然是朱慈烺讓他穩定軍心,不要顧慮後方的意思。同時也說了所有京師來的公文聖旨,都會先過汝州,讓他只管放心去打。
孫傳庭這才長舒一口氣,將書函遞給陳永福,等陳永福看了之後,方才苦笑道:「國本英明,但為何每次都與咱們都意見相左呢。」
「殿下發這封書函的時候,想來還不知道新糧道已經毀了。」陳永福也十分無奈:「不過好在殿下願意替咱們抗住京師的催促,也算是保全了督師。」
孫傳庭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大明雖然是重文輕武,但在戰敗懲罰上卻也一樣「重文輕武」。武將戰敗,最多斥責,然後許其戴罪立功。文臣若是打了敗仗,輕則免職,重則下獄,相比曾經的優渥待遇實在是從天落到地。故而同樣是方面大員,此戰若是失利,陳永福不會有什麼懲罰,孫傳庭卻只能回京把牢底坐穿。
「但咱們已經到了不得不回的程度。」孫傳庭道:「軍中缺糧,難道能就地種出來麼?」
「郟縣也不會有多少糧食。」陳永福無奈道。
誰都沒指望郟縣有糧食,所謂打下郟縣就地因糧單純偏偏下面賣命的卒子罷了。李自成在郟縣那麼多天,走得也不甚匆忙,若是還會留下糧食,除非這些天的雨都下進了他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