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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說著,朱慈烺突然發現窗外有人影晃動,好像是田存善。他拉了拉鈴鐺,喚進田存善:「可有急事?」
田存善正是分不清這事算急還是不急,苦著臉道:「是山西巡撫蔡懋德求見殿下,他說有緊要事,但看那樣子卻又不像……奴婢也有些吃不准。」
朱慈烺心中一樂:說曹操曹操到。
「讓他進來,」朱慈烺微笑道,「這種學了佛陀法的人就是這樣,天大的事都是幻象。」
田存善這才徹底輕鬆下來,應聲而出。
蔡懋德進了東宮書房,也嚇了一跳,原來故閣老吳甡,秦督孫傳庭都在,這讓他一時不知道是否該直言。
「雲怡公所為何來?」朱慈烺以別號稱他,展露善意。
蔡懋德連稱不敢,看了看吳甡和孫傳庭,方才又道:「殿下,晉王手書再三催臣還省。臣不敢讓殿下獨處險地,敢請殿下起駕,由臣護送殿下去太原吧。」
朱慈烺笑道:「平陽不要了麼?」
「臣已命副將陳尚智留守平陽。」蔡懋德道:「只領撫標回去。」
朱慈烺對吳、孫二人笑道:「雲怡公分明是想借我的侍衛營嘛。」
孫、吳二人也笑了,蔡懋德卻因為心思被皇太子一語道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見識了東宮侍衛營的驍勇,誰還敢小瞧東宮麾下的軍力?若不是李闖十餘萬大軍壓在頭上,這樣的一萬精銳也足以橫掃數省了。
「可以,明日出發。」朱慈烺道:「跟陳尚智說一聲,若是守不住,就不用死守了。將平陽的存糧運走,運不走的就地分給百姓,保留軍力回守太原。如今咱們就是以空間換時間,以城地換將勇,待李賊勢盡力竭,再予反擊!」
第183章 吹沙走浪幾千里(16)
崇禎十七年,從開年就沒有透著一丁點的吉利。
正月初一,北京城內大風震屋,飛沙走石,咫尺不見日光。時人都以為不祥,更有流言隨風而起,說:此風從乾位起,主暴兵破城,臣民無福。
崇禎皇帝一大早起來,敬拜天地,朝服冠冕,前往皇極殿接受群臣朝賀,然而殿上只有一名值殿御史。上朝的鐘聲早已響過,卻不見一人上朝。崇禎當時臉色就是一片慘白,嘴唇發青,心頭一片空白,只以為群臣已經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
那御史與皇帝陛下面面相覷,良久方才反應過來,進言道:「陛下,定是外面風大,群臣不曾聽見鐘響,以為聖駕未出。請再令鳴鐘,開啟東西長安門。」
崇禎這才緩過勁來,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可」字,旋即又道:「鐘聲常鳴,不准停歇。」
過了片刻,文武官員方才陸續從東西長安門而入,卻見皇上已經坐殿,天顏正視之下,惶恐不敢從中門而過。於是文官直接闖進武班,從螭頭下面蹲伏身形,躬身進入東班。武臣也只能照樣學樣,從文班蹲行到西班站定。原本只是緩一時尷尬,結果外面卻又瘋傳說文武不臣,百日內必有凶災。
正月初九日,兵部收到了李自成派人送來的通牒,上書大順永昌年號,約定順明決戰,並且宣稱三月十日大軍必然抵達軍師。崇禎皇帝為此心急如燎,幾天吃不下一口飯。如此又興起了御駕親征的念頭,在閣臣幾經勸導之下,方才漸漸平復下來,卻總覺得閣臣中有人學周延儒,故意欺瞞於他。
正月十九,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從黃河之濱送到了崇禎手中,裡面是河上之戰的捷報,也提到了焚燒闖賊糧草數萬石。在緊跟著的太子家書中,又提到了韓城之戰,炸毀闖賊火藥之事,以及火燒河津城,「李賊精銳為之去半」。——這固然有誇張的成分在,不過也算是聊慰聖心。
然而,崇禎此時已經被闖賊日夜逼近折磨得近乎瘋狂,馮元飆再難以「不以一城一地論勝敗」來寬慰聖心,只得因陝西、黃河失守事,引咎辭官。
崇禎帝在罷免了馮元飆當日,回到內宮,坐立不安。從來少言鬼神的皇帝,也只能寄望天靈,讓宮中道士扶乩占卜。誰知那道士不知是真有本事溝通上天,抑或是有心要讓帝王心中更堵,呈上真仙乩語,卻寫著:「帝問天下事,官貪吏要錢。
八方七處亂,十灶九無煙。
黎民苦中苦,乾坤顛倒顛。
干戈從此起,休想太平年。」
崇禎接連受到打擊,在晚飯時又拿到了兵部送來的急報,說是李賊大軍逼近平陽府。平陽守將陳尚智退守泥源山,平陽知府張璘然開城降賊。
平陽陷落。
太原徹底暴露在闖賊兵鋒之下。
坤寧宮中,張後、周后與袁妃三人相對無言。
周后雙眼紅腫,日夜哭泣。前線傳來太子打了勝仗的消息,她要喜極而泣;傳來闖軍步步進逼的消息,她又要為兒子擔心受怕,就連夢中都會哭醒。朱慈烺出征這些日子以來,周后已經脫了人形,就連崇禎都不忍心看她。
「娘娘!皇爺來了。」宮女急急忙忙進來通報:「已經在宮門口了。」
「知道了。」周后抹了抹眼淚。
張後與周后都是可以不出迎的,袁妃只得獨自迎將出來,還沒走到門口,險些風風火火衝進來的崇禎帝撞到。
崇禎將紅本(奏疏)扔在周后面前,勃然大怒道:「這就是你的好兒子!朕的好太子!闖賊已經打到了太原府,他節節敗退不說,還敢謊傳捷報!」皇帝積壓的情緒徹底爆發出來,果然是咆哮如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