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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為了在城中暢行無阻。張氏還出資將整個山陰、會稽兩縣城中道路整修一遍,全部按照東宮規制,沒有半分討巧。而且因為紹興乃是水城,城中多有橋樑飛度,有些橋樑過於狹窄,不便馬車通行,此次也都沾光加寬加固。
這前前後後,張氏少說用了不下上萬兩的銀子,然而對於其家勢而言,卻毫不傷及筋骨。
「宗子,只從這道路來看,南方的官兒就遠不如北方的這些丁科官。」喝了口酒的老頑童興致大增,說話間也不知遮掩:「過了山東之後,路都是又直又平整。咱們真應該在杭州坐船,走海路到山東,然後再轉了馬車。」
「貴人焉能冒海上風波?總算已經走過來了,只是更換車梁確實麻煩。」張宗子朝前努了努嘴。
馬車的車梁經不住顛簸,壞了兩根,要找配件的確麻煩,耽誤了好些時日才在南京買到。每根花了將近二百兩銀子,卻不見張宗子有絲毫心痛。
「若是走海路,也就看不到這一路的民生變遷了。」張宗子又道。
身邊堂弟正要說話,只覺得馬車緩緩減速,竟而停了下來,不由敲了敲前面的活板。
前邊車夫抽開活板,道:「老爺,前頭的車停了,好像是有人擋道。」
張宗子貼著冰涼的玻璃朝外看了一眼,突然彈跳起來,就要開門下車。
車夫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跳下車,為張宗子開門。
張宗子一拉兄弟,道:「快下車,是魯王千歲過來了。」
兩人急急忙忙下了車,迎著一個略顯發福的中年走去,急忙施禮:「千歲有何吩咐但叫下人傳喚一聲便是了。怎能親勞?」因為張宗子父親的緣故,張宗子與魯王關係極好。魯王在紹興避難時,也曾駕臨張氏別院遊冶玩耍,並不見外。
「你二人且隨我來吧。」魯王神色糾結,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道:「不可太過放肆。」
張宗子正為之詫異,只得跟著走了幾步,抬頭就見一個高大威武的男子,身穿褐色大氅,隱約露出裡面的鐵甲來,顯然是軍中地位頗高的將軍。那將軍見了魯王都不下馬,更讓張宗子感到驚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
那將軍見了張宗子,卻沒有倨傲,翻身直身拱了拱手:「閣下便是紹興張岱張宗子?」
張岱連忙回禮道:「正是晚生。敢問將軍貴號。」
「前面請吧。」那將軍並不自報家門,只是讓張岱隨魯王上前。
「這是我堂弟張萼張燕客,不知是否唐突貴主?」張岱見那將軍攔住了自家堂弟,連忙問道。
那將軍看了張萼一眼,道:「無妨,且同去。」
四人並行,周圍很快就圍上了一圈精銳悍卒。其步伐一致,踏地有聲,竟然無交頭接耳,咳嗽出聲,實在是讓張岱大開眼界。
等到了一旁山崗上,見有一亭,亭中有二人。一站一坐,都是身穿青色棉布道袍,像是尋常士子出來遊冶。然而亭子四周乃至頂上,都布滿了暗哨,不經意間露出個人臉來,著實嚇人。
張岱到這一步自然知道了此間主人的身份,不敢大意,上前就要跪拜。
「蝶庵先生,不必多禮,且坐下吃肉。」朱慈烺遙遙招手,讓他上前。
張岱雖然免了跪拜,卻不敢如此大咧咧坐在皇太子對面,一躬到底,也不敢胡亂稱呼。
「不必客氣,你是天孫,我也是天孫,足以對坐了。」朱慈烺笑道。
張岱聞言,嚇得寒毛盡豎,不跪也得跪了。他有四個號,陶庵是紀念母親陶氏;蝶庵是自詡情場風流,頗有些輕佻;天孫是為了紀念高祖父天復;晚年信奉佛學,固以六休為號,現在還不曾出現。
皇帝為天子,朱慈烺豈不是正兒八經的天孫?
「你要這般跪拜就沒趣了。」朱慈烺調弄著燒烤,取了一支肉串遞給身邊站立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看了張岱一眼,笑著放入口中,示意張岱不要拘謹。
張岱原本就是個富貴浪蕩子,並不知道拘謹。只是人終究為世俗所傾,得見「天孫」之顏,哪裡還能撐得住?就連豪興著稱的張萼,此時也如霜打過的茄子,蔫搭著腦袋。
「我是讀過你的文章,尤其喜歡那種肆無忌憚欺男霸女的文字,這才停下等你一等。」朱慈烺笑道:「你若是這般待我,我也只好早點回去了。」
張岱連忙起身,上前又施一禮道:「劣作有辱尊目,真是惶恐。」
「中國之大古董,永樂之大窯器,則報恩塔是也……這種金石之聲,我朝已經罕有了。」朱慈烺遞了肉串給他,微微一笑。
張岱總算放下了心,接過肉串便吃。
「你這回到天津,是要入京麼?」朱慈烺渾然沒有管身邊的魯王和張萼,只跟張岱說話。
「張某不才,此番是隨魯王殿下入京增長見聞。」張岱道。
朱慈烺看著魯藩笑了笑:「魯藩已至於此了麼?」
魯王朱以海嚇了一跳,口中支吾,良久方才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第474章 人說太子鐵騎來(3)
魯王朱以海本有文名,因其長史張耀芳的緣故,與張岱這樣的大才子相交深厚也是題中之義。然而要是真以為他與張岱進京玩耍,那皇太子也不用在朝堂上打滾了。
「魯藩幾次聞詔不至,其罪非小,找張天孫一同入京,無非是借張氏餘澤,找人幫著開脫罷了。」朱慈烺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