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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一把長劍,一寸寸刺向他的心房。
朱慈烺聽劉若愚細細講了出獄之後的生活,從中判斷劉若愚是否有誇張或者隱瞞。劉若愚在這點上的表現很完美,幾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講述了自己這兩年的生活,冷靜客觀。
——此人可以為謀主!
朱慈烺心中暗道。
「目今該如何打開局面?」朱慈烺問道。
劉若愚輕輕一掐小拇指指節,心中已然警醒。
太子看似匆忙出宮,但出宮第一日便征了個兵馬司的老吏,見了東宮官與沈廷揚,還約會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顯然早在宮中就有預案,絕非一時興起。至於打開局面的問題,恐怕面試多過問計。
他定了定神,並不擔心自己說的與太子計劃相左。
重點是,能否為太子拾遺補缺。
「殿下,」劉若愚道,「若是說救治鼠疫,恐怕得見過了刑部與順天府之後才能定策。」
「部府人浮於事,我想用東宮侍衛隊去做這事。」太子道。
「東宮侍衛……」劉若愚眉頭微微蹙起,補充道:「老臣在宮中時,尚不曾有東宮侍衛,不知堪用與否。」劉若愚是崇禎二年下獄的,那時候太子還在襁褓之中,還沒有設侍衛。
「不堪驅使,」朱慈烺搖頭道,「所以我還要募兵,親自操練。」
劉若愚微微點頭,道:「若此說來,殿下還需要物色幾個言官,好彈劾現任東宮侍衛官周鏡。」
「彈劾?」朱慈烺一愣:「我想讓周鏡上表擴充侍衛,不夠麼?」
「殿下,」劉若愚心中暗喜,「如今陛下愁的是什麼?」
「歸根到底,無非沒錢。」朱慈烺道。
——果然是智慧過人!
劉若愚眼中一閃,難抑興致,道:「故而周鏡若是上奏陛下說要招兵,陛下多半會覺得並非緊急之需,甚至因此將殿下召回宮中,徹底免了花錢的麻煩。」見太子微微點頭,劉若愚繼續道:「若是太子這邊悶聲不響,只管做事,反倒是言官們為殿下述說辦事艱難、身處險地,陛下便不會遽然要殿下回宮。」
朱慈烺隨手抄起桌上的一柄白玉如意,輕輕擊掌,微笑道:「果然是內相之亞,這官場糾葛,我還是嫩了些。」前世里若要辦什麼事,都是直來直去一封郵件就搞定了。所謂的辦公室政治,哪裡能比得上千錘百鍊的大明官場?
劉若愚可是正兒八經內書堂、司禮監出身,差一點就能升司禮監隨堂了,這些事實在是洞若觀火。
「父皇對言官的逆反之心甚深,只要那些言官催著陛下讓我回宮,陛下反倒不會同意。」朱慈烺引申道。
「殿下所言極是,」劉若愚也跟著微笑道,「不過安全起見,還是得有人為殿下鼓舞叫好才行,不知殿下可有人選?」
「人選倒是不難。」朱慈烺想起白天裡與李邦華的交往還算君臣相得。即便不敢說督察院會投靠自己,但找幾個嘴炮寫點文章應該難度不大。他此刻心情大好,又道:「若愚,你對宮禁典故所知甚深,自己去找些幫手來,總有用處。」
「老奴願為殿下孤純之臣!」劉若愚跪倒在地。
「起來吧,」朱慈烺揮了揮手,「我從來不信孤臣能做成事。文官們一個個標榜自己孤臣純臣,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即便做到了,又做了什麼利國利民的事來?我是不在乎官員結黨的,只要能把事做好,黨不黨又有什麼關係?」
劉若愚心頭砰砰直跳,突然發現這位東宮對於政事的看法或許比許多皇帝都深刻。當年大文盲魏忠賢能夠側身司禮監,並非只是因為客氏的緣故,也是因為他能夠幫皇帝辦成事。
起碼皇帝相信他能辦成事。
出獄之後,劉若愚對眼下的朝局也下過一番功夫,卻驚訝的發現:閹黨倒台之後,雖然東林-復社一系官員借著逆案報了仇,但自己上位的卻不多。所謂的「正人君子」與「閹黨小人」,成了單純的黨爭名目,被冠上這兩個名頭的,即不一定是君子,也未必是小人。
而國政卻日益頹敗,腳踏實地做事的人越來越少,幾乎滅絕。
第27章 水滴銅龍晝漏長(5)
劉若愚當晚並沒有宿在東宮。
他捧著太子賞賜的一百兩內庫銀回到了那間狗窩,侄媳婦仆倒在他面前,一個勁地扇自己嘴巴子,很快便腫得如同豬頭一般。男人則蹲在屋裡一角,吧嗒吧嗒抽著煙,既心疼自己婆娘,又不敢忤了堂叔的顏面。
劉若愚身穿蟒袍,一應規制如同正四品的首領太監,乃是太子親口賜用的。又有兩個身高馬壯的火者守在門口,這是王平等曹系太監生怕田存善狗急跳牆,對劉公公不利,特意安排的。這番陣勢足以嚇得沒見過世面的小百姓心驚膽戰,家家鎖門,戶戶關窗。
「起來吧。」劉若愚終於抬了抬手:「你終究是我劉門的媳婦,咱家也不計較你。只你日後膽敢不守婦德,欺凌家主,別怪咱家心狠手辣,強下休書。」
「新婦不敢,這回真的知錯了!」女人跪在地上,連聲音都變了。
她之所以在家中強勢,一定要壓住丈夫,主要也是心虛。想她過門三年,肚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怎能不虛?也虧得劉家窮得叮噹響,討不起小妾,更不敢休妻,否則她這主母哪裡能做得這麼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