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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名分之前,滿洲人勢必要在多爾袞面前大打口水官司。這就是八旗制度最可愛的地方,仍舊帶著部落和部落聯盟的特性,並不是一個徹底中央集權的組織。黃台吉若是再多活二十年,可能情況會大大不同,然而現在執政的多爾袞本人也是一旗旗主,當然不會做出削弱自己的蠢事來。
「只要多爾袞不確定圈地所得,以及日後的戰利品分配,滿洲大軍就不會大舉出動。」朱慈烺道:「而且起碼在夏收之前,大同宣府一線無法承擔大軍過境的糧草供應。」
大軍過路,私庫或許還能藏下一部分糧食,但公庫里的糧食卻肯定不會留下。李自成之所以從井陘撤回山西,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一路從三關入京,沿途沒有留下什麼糧食。而任繼榮和李友的人馬不多,應該還能勻出一部分給他。
「由以上兩條可以推論:滿清大軍在內部統合、夏收完成之前都不會有大動作,我們就是要趁這個時間,迅速將山東西部的人口、糧食、物資、運到東面,充實防線,緩緩朝西推進。」
第243章 粉身碎骨渾不怕(11)
朱慈烺讓人抬出一張山東全省沙盤,上面標註了各府州縣的位置,他拿著木鞭指到:「若是滿清南下,東昌府首當其衝。為了打通南北漕運,這裡也是他們必先攻取的目標。分配到東昌府各縣官員,任務最重,要轉移人口、轉移資糧、還要阻斷運河!」
京杭大運河的代價是一個王朝的崩塌,從隋以來,這條南北動脈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歷代都不能輕視。然而朱慈烺此刻卻宣布要將它截斷填平!
參與討論的高層官員早就知道這個決議,臉上並不震驚,其他人則無不驚駭。
「殿下,運河非但關乎漕運,也關乎周圍農田灌溉啊!」萊州知府吳偉業當即起身道。
朱慈烺是看他最近工作還算賣力,方才給他面子,道:「滿清人少,為了疏通運河,勢必要分散人力,能大大減輕我軍壓力。我們人多,只要能夠收復故土,就不用擔心疏浚運河的消耗。至於糧食,原本也不能指望那邊。」
作為農業國家,對農田灌溉的影響自然放在首位。如今只是六月份,河南河北的許多農田都需要大量的水來灌溉保證收成。運河一但被截斷,河水外溢會造成人為水澇,淹死作物,而截斷區域又會導致田中缺水。
「這事已經做了決定,就不用討論了。」朱慈烺壓了壓手,道:「蔡公,要勞您親自坐鎮濟南府,監督治下州縣官,做好人民轉移之事。」
「臣遵旨。」蔡懋德上前應道。
「周公,」朱慈烺轉向周應期,「百姓遷徙到了新地,一應安頓就交給你了。」
周應期連忙起身領命。他在天津屯田安民,頗為百姓稱道,是個著實為百姓打算的好官。正是因此,朱慈烺很信任他,只不過手下只有半個山東省,高級官員不好安頓,這才讓他以天津巡撫的身份在登、萊巡視,指導那些新嫩的縣官治理地方。
「張先生,」朱慈烺叫道,「糧食還是當前要務,大軍在前線作戰,更要確保後方糧食充沛。」
張詩奇如今是山東布政使司參政,兼登萊糧道。
他出班道:「殿下,即便算上五月收割的大麥,如今登萊各州縣糧食缺口仍有三萬石之巨。而朝廷一直從東南買糧,已經導致糧價上漲二成有餘。臣懇請調船從朝鮮購糧。日後南船從青島上岸,朝鮮船在登州卸糧。」
只要能買到糧食,朱慈烺才不會管他從哪裡買的。朝鮮半島資源匱乏,不過南部較為平整,水源充沛,氣候與山東相仿,是重要的產糧區。尤其京畿道附近的土壤肥沃,糧產量較高。
「准!」朱慈烺當即拍板道:「還可以考慮直接在朝鮮買地,招募遼民種植番薯等作物。」
朝鮮北部山區對於當前朝鮮人的生產力,基本是無法耕種糧食作物的。然而明人卻有番薯、玉米和土豆這些不挑地的作物,完全可以在北韓買地,以朝鮮人的名義進行耕種。朝廷也不指望他們能夠緩解糧食壓力,只要自己能夠活下去就好。
「徐光啟在天津時就在研究育種了,到現在都多少年了?」朱慈烺說高產作物,不免又特別關照道:「你別把精力光集中在買糧上,育種的事也得抓緊。人手不夠就多招老農。」
張詩奇連連稱是,對育種的事也頗為頭大。他總覺得徐光啟在書里大吹法螺,怎麼可能有番薯一窩長七八根,根根都比嬰兒手臂還粗還長?偏偏皇太子中了徐光啟的毒,對此深信不疑,硬說這些作物只要育種育得好就能高產。可這事又不是三兩天就能看出來的,還不得一年年來麼?
朱慈烺也很無奈。糧食缺口是根據所有登記人口日均最低消耗所計算出來的,也就是說只要有缺口存在,就肯定有人會被餓死。事實上,就算填平了缺口,考慮到資源分配不可能達到完全均衡,仍舊會有人餓死,只是不會出現大範圍的饑荒罷了。而且這回魯西百姓東遷,以及京畿、河北、河南大量流民湧入,勢必會加重糧食消耗量。
如果在秋收前要進行大規模的作戰,糧食壓力會更大。
朱慈烺宣布完散會之後,不等眾人起身作禮,已經從後門出去了。在對面的廂房裡,已經坐滿了一屋子的將校。這些人多是各部參謀,並沒有軍事主官在內。當前如此緊張的時期,朱慈烺也不敢輕易調派軍事主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