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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站起身,問劉若愚道:「宋弘業和武長春還沒回來?」
……
宋弘業和武長春正相顧無言,對著暗室里的蠟燭苦苦思索。
這間暗室是宋弘業為了與心腹們議事、分贓而準備的。從外面看,只是一座被抄封罰沒的廢棄宅子,其實偏門上的封條是他自己貼的,至於封印也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因為是在胡同的最裡邊,四周又沒開門的人家,故而十分隱蔽。
即便如此,宋弘業還是安排人在這廢宅里又開闢了一個暗室,本想挖一條直通城外的密道,卻因為工程量太大而放棄了。如今想想,當初還真不該省這些麻煩。
誰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碰到什麼人,什麼事。
「宋爺,您說了算。」武長春打破了沉默。
宋弘業捻須不語。
太子最近給了兩人一個極大的優待,不過自此之後恐怕會走向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太子說:若是兩人真心想創業立功,那就只能轉入兵部職方司任主事。
職方司的主事是正六品官,後世毀譽參半的袁督師崇煥,就是從這個職位上與遼東結下不解之緣的。從唐朝初設此職司以來,其權責時常變換,有大有小,但始終是兵部要職。
到了國朝,依《會典》規制,兵部職方清吏司負責掌理各省之輿圖、武職官之敘功、核過、賞罰、撫恤及軍旅之檢閱、考驗諸事。然而目今職方司也只能管管輿圖,已經是正宗的清水衙門。
所謂清官不如肥吏,若只是從肥吏成了清官,宋弘業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正六品的官身,足以光宗耀祖改換門庭了。
然而這個清水官卻不好做。
因為太子分明是要借這個名頭,將二人往錦衣衛方向引。兩人之中,將有一人將潛伏兵部,為太子耳目,哪怕天塌下來也不能動。另一人將入太子東宮,在侍衛中組建十人團,監視各級軍官、兵士。
這已經完全是錦衣衛的路數了!
錦衣衛啊!
這其中包含了太子多大的信任!
同時也蘊藏了最大的危機!
最主要一點,兩人都是七竅玲瓏心,知道太子要行這等陰暗之事,那背後是否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呢?
而且,既然太子說出了口,就不擔心兩人會拒絕。
或是敢拒絕……
問題只在於,誰去兵部,誰去軍中。
「要我說,」宋弘業深吸口氣,「這才是真正的從龍之功。我家代代小吏,說不定飛黃騰達就落在這裡了!」
武長春點了點頭。以他的縝密思維,哪裡會看不到這件事背後的巨大利益?太子登極只是早晚的事,別看眼下只是個六品清水官,一旦論起從龍之功,五軍都督是絕對逃不掉的。
「再者上,」宋弘業輕輕點著額頭,「旁的不說,論起官中轉圜,老哥我自認比兄弟你要高上一籌。」他知道現在武長春已經不是自己屬下小白役了,很快也要成為官人,品秩都跟自己一樣,雖然心有不甘,但嘴上已經換了稱呼。
武長春微微點頭,這點上他的確不如積年老吏,否則憑他的本事,怎麼可能只混個白役呢?
「再說起來,」宋弘業乾笑一聲,「春哥兒你正當壯年,刀馬嫻熟,又沒身家拖累,日後隨軍也容易得勢。老哥我家裡好幾十口子,要想鞍前馬後伺候太子,也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多謝宋爺關照!」武長春一拱手:「能跟在太子身邊受教,乃是小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宋弘業仔細看了看武長春的神情,確定他並無勉強,這才定下心來,道:「咱倆兄弟,日後恐怕就不能再如此親近了。」
兩個情報頭子同出一源,若是再走得近些,難免遭人主忌諱。武長春心中自然明了,與宋弘業以茶代酒幹了一杯,二話不說便朝外走去,各回東宮外邸稟報。
第42章 生涯豈料承優詔(1)
朱慈烺在東宮外邸的書房裡分別見了武長春與宋弘業,這回連劉若愚都沒有資格與會共聞,難免讓人嗅出一些奇怪的味道。
武長春進去時間倒是不長,主要是設立軍法官的事。
這官職是執掌賞罰的權司,太子以下所有甲冑在身者都要受軍法官的監督。若有違反,軍法官可以視情況嚴重與否加以懲戒,從鞭笞到跑圈,乃至禁閉、斬首,都由軍法官一言以決。
光這明面上的權責就大得嚇人,讓武長春這個才見了太子幾面的新人在受寵若驚之餘,甚至有些膽戰心驚。
「武長春。」朱慈烺很是大方地將早就準備好的《軍中條例》推到了武長春面前,言道:「這裡面是我根據歷代兵書操典改出來的軍法,你只要嚴格執法,有難以決定的提交給我,其他人說什麼都不用管。」
武長春看著厚厚一本《條例》,暗暗吞了口口水。他道:「殿下,卑職從未擔任軍中職務,怕下面的人不服。」
「人心這東西十分奧妙。」朱慈烺輕輕敲著桌面:「我屬意你和宋弘業,就是因為這些新兵是你們倆召回來的。你們在他們最脆弱無助時候建立起來的權威形象,在未來很長時間裡都不會淡漠。我希望你不要浪費已經積累起來的威信,把軍法可畏的印象深烙在他們骨子裡。」
武長春不再推辭,面色凝重,道:「卑職定不負殿下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