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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商將這些近乎無本的商品販賣到內地,甚至江淮一帶,由此謀取了巨大利潤。
黃台吉時代每次從蒙古入寇都不會侵擾張家口,除了贓物可以脫手,消息來源也很重要。為了讓韃虜更有效率地掠奪,張家口的八大商人都會儘自己的努力調查清楚各地守軍的兵力和將領,通報給韃虜。
如果說低買高賣是商人的本性,那麼主動出賣情報的行為無疑就是嚴重的叛國罪了。而且按照後世刑法,這種事前通謀事後銷贓的行為,一樣是犯罪共犯。
清軍入關之後,清廷非但封了八大家為皇商,還賜下張家口五百畝土地,讓他們在此聚族而居。按照時人習俗,既然舉家遷到張家口,勢必要將主要財產一併帶來。而對於這些轉手貿易商而言,最重要的財產就是真金白銀。
朱慈烺前世曾去張家口旅遊,參觀過晉商留下的銀窖,那是真正把地下挖空放銀子的地方。成堆的白銀不進入流通環節,而是被深埋地下,聽著很帶感,一旦坐在朱慈烺的位子上看就很鬱悶了。
華夏從來不是產銀國。在萬曆之前,市井流通的主要是制錢,更早些還有寶鈔。直到西班牙從南美運回了大量的白銀,以及日本白銀提煉水準的提高,大明才有了足夠的白銀作為流通貨幣。
而這些全世界送來的白銀,最終被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對經濟造成的副作用得有多大!
當時的朱慈烺是想不到這些的,他那時候浸淫在成功的樂趣中,以世俗成功者的心態欣賞塞外美景,品嘗別樣美味,對於白銀也只在腦中換算了一下等於多少人民幣,全然沒有想過這對於一個王朝、一個文明的意義。
現在卻是不的不想。
……
「將軍,探馬在路上抓了個韃虜間隙!」探馬衝到周遇吉面前稟報導。
「既然是奸細,可盤問過了?」周遇吉大馬金刀坐在馬上,並不意外。
探馬還沒說話,十步開外的「奸細」大聲叫道:「將軍!我們不是韃虜奸細!我們是大明的順民啊!」
「順民?順民在夜中趕路?夜中趕路,非奸即盜!」周遇吉縱馬上前,冷聲道。
他身後跟著親衛,不過有一騎只落後他半個馬身也是將軍打扮,接口笑道:「還有行賄也得夜行。」
「對對對!將軍所言極是,我們是行賄的!」那人高聲叫道。
剛才說話那將軍又道:「可是給我們蕭將軍行賄麼?」
「正是正是!」那人忙不迭道:「正是給蕭大將軍送犒勞來的。」
周遇吉哈哈大笑,馬鞭指著那人道:「你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還敢說行賄!」
周圍親衛、騎兵、探馬也紛紛鬨笑起來。
那人嚇得跪倒在地,心道這番不是奸細也成奸細了。
「他帶的東西可點看清楚了?」周遇吉問左右。
很快有人回稟道:「將軍,是雙馬大車六輛,每車都是大木箱子裝的雪花銀!怕沒有上萬兩!」
周遇吉讓人用火把在那「奸細」臉上燎了燎:「多少銀子,你自己說。」
「三千……六百……」
「放屁!」周遇吉怒斥道:「六輛大車運三千六百兩銀子,你當我傻子麼!」
「是斤……」那人顫顫巍巍,幾乎哭了出來:「是三千六百斤……五萬七千六百兩。將軍啊!我真不是奸細,這些銀子替主家運回山西老家的。」
「我看你一屁一個謊,斷然不是什麼好人。」周遇吉冷聲道:「給我用刑,直到說了實話為止。」
當即為上一群兵士,手持粗棒將那人打倒在地,連帶他的隨從、車夫、護衛也都統統放倒,登時哭聲一片。
周遇吉鋼鐵心腸,只是看著軍棍一棍棍打下去,也不說話。直打得哀嚎聲漸漸輕了,周遇吉身後才走出一騎,帶著寬檐大帽,遮住了整張臉,低聲道:「將軍是戰場猛將,這等拷問用刑之事還是交給我們吧。」
「不成。」之前說話的將軍脆生生拒絕道:「這人送銀子回家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偏生扯什麼行賄,顯然是心中有鬼。」
那人無奈道:「黃參謀長,這裡都是明眼人,陳相定然不會為了開脫做下不法之事。」
「咦?陳先生此言,似乎另有深意啊。」周遇吉作出茫然之情。
陳相無奈,誰讓自己的身份太過敏感呢。加上三百年的捕風捉影,自己從入營至今,誰不是別眼看他?哪裡有過信任。
第485章 禍亂初平事休息(8)
「此人連夜運銀,顯然是萬分匆忙。一旦被將軍抓到,便要舍了這數萬兩銀子,一個奴僕家人焉有此等魄力?此人定然是銀子主家,而且知道銀子事小,性命事大。只是為何他一旦被抓,不敢自陳身份?又何以不敢說一句這銀子是自己的?」陳相明知周遇吉和黃成明都看透了這點,卻不得不親口說出來。
「陳先生果然好見識!我們這些粗人都沒想到呢。」黃成明連連點頭。
——你們是粗人?這也演得太假了!
陳相繼續道:「所以此人多半是從某種渠道得知我大軍前來,星夜逃跑,撞入網中之後,便接著黃大參的話,改口稱是行賄。」
「陳先生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但請問一句,我大軍前來乃是機密,他為何能事前得知?」黃成明咬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