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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將洪先生召回來問問吧。」多爾袞嘆聲道。
「主子,洪承疇可疑啊!」眾人紛紛喊道。
自從洪承疇的名字沒有登上漢奸列表,他在京中的名聲就越發詭異起來。宋弘業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因為領兵在外的漢臣並不是洪承疇一人。
比如孟喬芳,也是漢軍旗人,出任山西大同總督;吳三桂更過分,以廣寧王之尊放清兵入關;至於三順王,那都是標準的大明叛將,還將火炮技術帶給了滿洲人……這些人都沒有被列為漢奸,為什麼就只有洪承疇被懷疑有貳心呢?
如果說是金鱗會的運作,感覺也不像。宋弘業回想起昨日收到的指令:在京中傳播孟喬芳未死的消息。如果太子同時也要離間洪承疇和滿洲人的關係,為什麼不一起交給他辦呢?
想來是幕後另有黑手吧。
這場毫無進益的會議很快就宣告結束,滿洲尚書們紛紛回到各自的衙門,對著一疊看也看不懂的文案發呆,然後裝模作樣地對漢人尚書、侍郎說:「且容再議。」然後便抽空逃回家享樂。
「宋弘業,你隨我來。」多爾袞突然點名道。
宋弘業知道自己的身份,乃是多爾袞的間諜,負責偵知京師之中有不臣之心的滿漢官員。之前主要工作是針對兩黃旗,現在看來是要轉向漢官了。
多爾袞命人將宋弘業帶進了後面的廂房,自己過了一會兒才過來,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香氛氣味,顯然是去「更衣」了。他雖然學會了用「更衣」來代替「方便」,也學會了在廁所里薰香,但上個廁所還要換套衣服這種事對滿洲人來說還是太過複雜。
——粗俗。
宋弘業在心中暗暗鄙夷。
第375章 隴山高處愁西望(9)
這座位於主殿之後的堂屋仍舊是當年朱慈烺的布置,在明人士子們看來可謂簡單樸素到了極點,就連滿洲人也一樣看不過去。多爾袞入主之後,收羅了許多名家字畫,掛了一牆,又弄了各種金銀器皿,花樣越是繁複便越要放在顯眼處,平白將這屋子布置得俗不可耐。
「宋弘業,你在內務府這些日子,可有何感想。」多爾袞坐在軟榻上,好整以暇地與宋弘業開始聊天。
宋弘業跪在地上,垂著頭,道「主子,奴才到了內務府之後,先在京師之中收羅了一些可靠之人,將他們分散打入兩黃旗各大臣家為仆,收羅消息。這就如同春耕一般,不敢拔苗助長,只能等他們慢慢長大才能有大用。」
多爾袞倒是能夠明白這种放長線釣大魚的培植工作。新去的耳目最先都是從底層僕役做起,能有什麼用處?只有到了能夠貼身服侍的時候,才能打探出機密。
「漢臣之中可有安排?」多爾袞問道。
宋弘業早有了心理準備,道:「漢官之中,位高者用的都是世仆,難以安插。位卑者能養家餬口就不容易了,養不起奴僕啊。」
多爾袞心中一陣煩亂,索性道:「入關之後不是給漢軍旗配發過包衣麼?」
「喔,主子說的是漢軍旗啊。」宋弘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連忙道:「有些安插進去了,有些卻沒有。主子,安插的眼線之中,就有孟喬芳家。這回太原失陷,也收羅了不少消息。」
多爾袞本是想問洪承疇的,但聽說孟喬芳那邊有消息,不由好奇道:「什麼消息?」
「孟喬芳恐怕沒有死。」宋弘業沒有將話說滿,只是真假摻雜道:「年前孟喬芳患了一場風寒,後來一直說是身體未能康復,不能視事,就連明軍攻城甚急他也不曾出府半步,讓將士們頗為寒心。小的當時就好奇了,到底什麼樣的風寒讓人病重至此?派去的人抄了方子來,卻只是普通的小病罷了,再找老成的醫家辨方,也說病不甚重。既然如此,他那病可就有些蹊蹺了。」
多爾袞聞言心中一顫,道:「這只是你的揣度,能當真麼!」
「主子,」宋弘業叫道,「明軍入城時圍了總督府,那時候孟喬芳卻都沒死,怎麼朱明太子都在裡面住了兩日,才傳出了死訊?此乃疑點之一。疑點之二:為何明軍通報擊殺俘虜的將領姓名,卻不見孟喬芳的名字。」
「你是說,他真降了?」多爾袞心中其實已經信了八成。
「主子,前線之事隔著千八百里遠,消息撲朔迷離,奴才不敢下定論。」宋弘業道:「只是孟喬芳這事上,頗有些蹊蹺。就算他真死了,也未必是殉城而亡。」
多爾袞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聯想能力比常人要豐富許多。宋弘業說到了這份上,多爾袞自己就會腦補出孟喬芳通敵,賣了太原城,悄悄回明朝享福的故事。至於傳播死訊,無非就是為了在京中的家眷能夠不受牽連,說不定正偷偷安排人手要將妻兒接出去呢。
多爾袞定了定神,直接問道:「洪承疇那邊,可有眼線?」
宋弘業道:「洪承疇那邊卻是沒有機會安插進去。」
「儘快。」多爾袞簡單道。
「嗻!」宋弘業應命,心中暗道:滿洲人已經越發不信任漢人了,恐怕我這內務府和兵部的差事也干不長。
多爾袞頭風病正巧發作,痛得眼睛都睜不開,揮了揮手讓宋弘業退下。宋弘業沒有耽擱,連忙回到家裡,將情報與「妻子」整理一番,送了出去。有了內務府的差事之後,他比之前有了更大的自由,就連偷偷摸摸傳遞消息也有了多爾袞的背書,實在是最適合奸細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