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我跟你們這麼說吧。」毒書生雙手一撐桌面,蜷曲兩腿蹲在了交椅上,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太子前兩個月出的皇宮,住在王府大街,賑災防疫。就是那個疙瘩瘟。」
眾人一聽疙瘩瘟,紛紛吸了口冷氣,滿臉駭然肅穆。這些人都是河北人,知道疙瘩瘟的厲害,一旦流行開來,便是一個村子死掉大半,只要染上就斷無生路,十分可怕。
「太子是太微星降世,很快就把疙瘩瘟給鎮住了。」毒書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太子有些能耐,是個好太子。」蕭東樓敷衍應道。
「要只是這樣,我才不會想去投奔他呢。」毒書生哼了一聲,又道:「後來你們猜怎麼地?城裡小戶人家都不遭瘟了,偏偏那些大戶人家,豪門貴族家裡開始遭瘟了,一遭就是全家死絕,沒有一個人逃得掉。」
「是太子讓瘟神去的?」眾人面帶驚悚,紛紛議論。
「嘁,太子要有這本事,開壇做法不就行了?還用出宮?」毒書生嘲諷道:「自那以後,城中那些貴人們都開始給太子捐錢了。」他頓了頓,又問了一句:「你們懂了沒?」
蕭東樓最先反應過來,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不給錢就遭瘟,這忒他媽狠了!」
「你當皇太子跟你個莽夫一樣?」毒書生瞥了蕭東樓一眼:「萬一真起了瘟疫誰吃得消?整個京師之中,太子是唯一懂這疙瘩瘟的,他手下有兩撥人。一撥叫青衫醫,是太醫院的御醫。一撥是東宮侍衛營。青衫醫說哪家遭瘟,侍衛營就將哪家團團為住,一個都走不脫。懂了沒?」
「說你遭瘟你就遭瘟,沒遭也遭!哈哈哈!」蕭東樓哈哈大笑起來:「這太子身邊有高人吶!」
「是啊,八成也是山上下去的大王!」毒書生又給他個白眼:「從這事上,學生我是覺著,這太子真是他老朱家的種!跟太祖、成祖一樣,手黑!」
「這……那……咱們要是跟了太子,日後不也得遭了?」黑皮聽得目瞪口呆。
「就你也配?要想被皇帝忌憚,怎麼也得先封個公侯!」毒書生往地上吐了口痰,望向蕭東樓:「去還是不去,你說!」
蕭東樓摸著眼上的刀疤,沉聲道:「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啥?」
「太子爺這麼做,連你都看出來了,京師上下都是傻子?沒個大官彈劾他?」蕭東樓疑惑地看著自家的軍師。
「你魘著了?」毒書生不屑道:「那是太子爺!皇帝的親兒子!我要說你婆娘勾引我,你信我還是信你婆娘?再說了,遭瘟死的全都燒成了灰,連個人形都沒有,你說人家沒遭瘟,是被太子砍死的,憑證呢?沒憑沒證的你敢攀誣太子爺?嫌命長?」
蕭東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重重一拍桌子,道:「這他娘的太子是有勇有謀啊!老子得去跟他混,說不定真能給督師掙個諡號。你們怎麼說?」
底下一干嘍囉頭目十餘人,都做的刀刃上舔血的買賣,死人堆里殺出來的,聽掌柜的這麼一說,心中不免動盪,左右議論開來。忠孝精誠匾額之下,頓時悉悉索索一片輕響。
是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因為這個非此即彼的問題,議論之聲越發響亮起來,終於變成了爭執,咒罵。
「留個球!」黑皮突然跳上了柳木長桌,拔出腰刀往桌上咚地一插:「老子開始覺得殺幾個大戶,搶錢搶糧搶女人比當兵吃糧爽快。這幾年來卻越發膩味!這殺人殺得算個什麼名堂?當年老子跟著督師殺流賊,殺建奴,那才是好漢!大當家的要走,老子就跟著,你們誰要留下的,日後咱們就是官賊不兩立!」
「黑皮,」蕭東樓盯著黑皮,叫了一聲,「你個驢球日下的,敢在老子面前拔刀了?」
黑皮一股豪情瞬間不見,如同蔫了的茄子,嘿嘿自嘲一聲,爬下桌子。
「這事,」蕭東樓環視當場,「得跟寨子裡每個人都說清楚,有人要留下,可以。不過走的人每人一套鐵甲,兵器齊備。剩下的東西看他們守得住不。二虎山那些夯貨可是打咱們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
「大當家,軍師,」席中靠前一個中年男子沉聲道,「好些弟兄都有家口,若是要跟著走,難不成就拋妻棄子了?」
蕭東樓沉吟片刻,望向軍師。
軍師皺了皺眉頭:「大當家一走,這寨子多半也守不住。索性這麼,要走的人就去投太子軍。不想投軍的,分了銀子買些地,過安生日子去。日後兄弟們僥倖不死的,也好有個奔頭,老了也有個照應。」
「軍師說得有理!」蕭東樓拍了拍桌子:「就這麼定了,大家出去跟弟兄們說清楚。咱們原本就是官軍,當個球的土匪!要走要留悉聽自便,也沒啥好強求的。早些個給老子把人數數出來!」
「是,大當家的!」眾人紛紛應承,哐啷啷拿了各自兵器,一窩蜂往外散去。
蕭東樓出手如電,扣住了軍師的手腕,輕輕一扯。
只是輕輕一扯,毒書生便被拉了個踉蹌,整個人都差點被拽到蕭東樓懷裡。
「你剛說我婆娘勾引你,不會是真的吧?」蕭東樓壓低聲音問道。
「你猜。」毒書生一臉狡詐惡徒模樣,其實是被巨漢這鐵箍一樣的手捏得骨頭疼。
「肯定是假的!」蕭東樓一臉堅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