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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在現在已經悄悄流行了,這種書一面被人稱為「千古奇書」,一面又被人說是「淫穢不堪」。到底是奇書還是淫書,之間該如何界定?索性還是留給後人吧。哪怕真是因此有淫書漏網,終究不會比禁書造成的危害大。
張岱沒有想到《金瓶梅》,倒是想到了萬曆末年江南流行的非君書籍,還有顛覆傳統倫理,反對重農抑商,要求國家興商的「奇書」——譬如李贄的《藏書》、《焚書》之類。
「殿下,如此盛事,國庫可能支撐?」張岱覺得光憑自己家的財力,肯定是辦不成這樣的大事。國家願意給多少錢,才是能辦多大事的尺度。
「館舍由國家給。」朱慈烺道:「國家圖書館就用我的外邸,那裡容納三五千人問題不大,待日後真是不夠了,還可以把附近的王府吞併進去。」
張岱對朱慈烺的感觀已經徹底改變了。從略有好感,到崇敬,繼而現在的膜拜,不過只是一席烤肉的光陰。
「其他就只有認捐了。」朱慈烺道:「若是捐的不夠,就慢慢來,我會勸皇父陛下從市舶司稅入中抽一部分出來。」
「草民願認捐一萬兩!」一旁久久沒有出聲的張萼突然叫道,嚇得張岱和魯王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朱慈烺輕笑一聲:「你從哪裡來的銀子?還不是令尊大人的舊藏?與其賣給別人換銀子捐,不如直接捐出來。日後我還要建個博物館,收羅黃帝至今的所有古物、珍玩,供世人觀賞。到時候你捐的古董之下還有令尊和你的名諱,豈非流芳百世的路子?」
朱慈烺了解張岱,是因為真心喜歡他的文章。了解張萼,乃因為張萼實在是史上少有的敗家子。
張萼的父親張聯芳是史上有名的收藏家、書畫家,與沈周、文徵明、董其昌並列。其本人是萬曆時首輔朱賡朱文懿的外孫,舅舅朱敬循號石門,也位至九卿,是有明一代的大收藏家,其收藏甚至可與嘉靖朝的權相嚴嵩媲美。
張聯芳眼光毒辣,下手果決,能夠以藏養藏。曾經以百金買了一塊三十斤重的石璞,以水洗滌之後,在日光下見石內有綠光閃射,知是上等翡翠玉石。募來琢玉高手,仿製舅舅朱石門家藏龍尾觥一件、合卺杯一件,標價三千兩,剩餘的邊角翡翠玉料也售得「巨萬」。
「而且……聽聞令尊故去之後,你只數日間便將令尊的千萬巨藏賤賣一空了。」朱慈烺突然想起書中看來的逸聞。
「啊呀呀!是何人如此誣我!」張萼登時大怒,若不是因為在皇太子面前,說不得要掀翻了几案,大鬧一場。
就連朱慈烺身邊站著的閔子若都差點出手。
「殿下,傳言恐怕有誤。家叔前年大病一場,但如今已經轉好了,並未故去。」張岱連忙解釋道。
朱慈烺前世里,張聯芳是在崇禎十七年積勞成疾,最終病逝任上。而如今因為朱慈烺的出現,李自成的順軍沒有南下山東,自然沒有威脅淮安。沒有威脅淮南,張聯芳也不會被史可法調去清江浦練兵。雖然疾病仍舊不免,但也不至於病死。
「喔!」朱慈烺欣喜道:「那一客不煩二主,令叔若是願意出掌皇明博物館,我必虛位以待。」
「草民這便投書仲叔,想他定會感恩戴德,疾馳而來。」張岱當即替張聯芳答應下來。
博物館雖然是新事物,然而只聽這個名號就知道是部寺一級。張聯芳之前只是揚州府同知,能夠一舉入京為官自然是格外恩寵。
「在令叔未能到任之前,蝶庵還要為我掌眼。」朱慈烺笑道。
近衛二師在寧遠攔住了東虜兩白兩紅四旗,而他們又都劫掠了大量珍玩文物。這些東西出自宮裡的還好辨認,但還有許多是從官宦人家搜羅出來的,這就難以保證真偽了。許多人家為了保護真品,故意獻出贗品,也是人之常情。
文物鑑定這個行當,靠書本教育是教育不出來的,更別說現在這種速成式教育。必須從小接觸真東西,長年累月浸淫其中,這才能通物性,即便仿製得以假亂真,一樣可以一目了然。
朱慈烺對晚明時代的收藏家了解不深,正巧知道張氏底細,索性就交給張家人來辦。事實也可以證明,像張氏這樣的豪族子弟,只要不涉及家族利益,還是很樂於自己貼錢辦事的。朱慈烺現在手裡銀錢短缺,民生才是真正的重頭戲,找個土豪做事,總比找個處處討錢的人要強。
朱慈烺敲定了國家級別圖書館和博物館的人選,總算是吃了兩口肉串,便先行一步返回天津行轅。算算時日,崇禎帝應該快到天津了,自己得提前出發去郊外迎候聖駕,然後隨同入京。
京師里的入城禮已經準備妥當,以天子親征凱旋之禮安排,算是給崇禎帝一個天大的面子。
嚴格來說,崇禎這已經算是失國而又復國了。
……
「母后,皇兄會在哪裡等咱們?」坤興問道。
「該是在天津郊外吧。」周后輕輕撫著坤興額前的髮絲,調笑道:「我兒回了宮,也該出閣了。想選個什麼樣的人家?」
坤興羞澀起來,道:「這還不都由大人們做主麼?不過皇兄不知怎麼看。」坤興說完,自己臉都紅了,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周后倒像是沒在意一般,道:「我怕你皇兄將你許給那些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