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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東西都是給市儈們買著玩的。」朱慈烺道:「五梅公若是有心,且隨我去殿內,讓葆生公好好給您說說。」
張聯芳意氣煥發,興致極高。
他對古玩珍寶的認知已經到了一個境界,不會像守財奴一樣將這些寶物視作己物,只當自己是個經手之人,從中感受歷史文化的積澱和美的享受。到了皇太子身邊出任國家博物館館長之後,雖然遲遲為能開館,但寶物已經見了不知凡幾,日日生活在幸福之中,連飯量都大了許多。
第535章 頭髮不梳一月忙(1)
在鑑定完東虜擄掠的寶物之後,張聯芳還沒完成整理工作,又得到了南下南京的指示。到了南京之後才發現竟然有這樣一場盛宴,真正優中選優才精選出三千件堪稱國寶的珍稀古玩,裝箱送往北京,填充國家博物館。剩下又選出一貳百件,送入宮中,好讓皇帝日常使用,或是打賞諸臣。
如此篩選兩道之後,仍有七八千件的珍奇寶物,又選出兩千件,放在奉天殿內,供功臣挑選。剩下的「次品」才會放在奉天門,讓這些股東拍賣,即便如此,也著實開了眾人的眼界。
沈廷揚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看到如此之多的珍寶,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他在張葆生的推薦之下,取了一尊五尺高的羊脂玉象,通體找不到一個瑕疵,雕工上帶著濃濃的西域風格,是嘉靖年間哈密衛進貢朝廷,不知如何落在了靈璧侯手中,絕對世間罕見。
整個奉天殿裡也沒幾個人,顯然有資格進來的功臣並不多。事實上東宮的文官系統雖然日漸重用,但這種吃肉喝湯的問題上,還是武將更占便宜。之前進來挑選寶貝的,也多是武將。
沈廷揚認領了寶物,自然有內官為他包裹,送去館驛。他可以坐下安安心心與朱慈烺喝杯茶,聊聊海船的問題。張葆生任務完成,自然還是樂意呆在外面看看文玩,同時也看看那些揮金如土的土豪如何在這場盛宴上大肆饕餮。
「如今我們的海船如何了?」朱慈烺問道。
沈廷揚恭謹應道:「這個課題已經發文去了經世大學和技工學院,水師這裡又撥了三千兩為課題經費,尚未取得進展。不過總教官施琅卻有個主意,只是微臣覺得有些不合殿下的原旨。」
「哦?說來聽聽。」朱慈烺對這個康熙平台功臣不能不另眼看待。
「照施琅所言,泰西船型的確適合火炮打擊,大可以建造為炮艦。我朝福船載重大,抗波強,正好可以作為補給船。到時候水師出動,各司其職,沒必要定是弄出一種兼而有之的船型。」沈廷揚道。
朱慈烺的確不願意就此放棄福船船型。
後世的艦船發展並非泰西炮艦,而是福船船式。別看只是一個船型問題,實際上影響的是熟練工的數量積累,直接影響一國戰艦建造質量和速度的大問題。而且這個問題並不遙遠,就算王徵等人速度再慢,百年內也該出現蒸汽動力的航船了,那時候福船船型能占極大的優勢。
「五梅公怎麼看?」
「臣以為施琅所言有可取之處。」沈廷揚頓了頓,道:「若是我水師五十年內只在南洋洋面,就是福船都夠用了。」
「哦?」朱慈烺有些不解,當初說福船該換的也是沈廷揚,如今說夠用的又是他。
沈廷揚連忙解釋道:「如今泰西艦船在海戰上不如我華夏福船,主要是我船多而彼船少,火炮再多也難以阻止我船隊逼近肉搏。無論是大船碾壓還是水手登船,我軍自然都占有優勢。臣特意托人在廣州打聽,現在泰西船來我朝的數量越發少了,而且他們一時也無從組建大艦隊遠航萬里,故而臣以為五十年內是夠用的。」
這點朱慈烺也已經得到了數據,西班牙禁止金銀流出國內,泰西商船從隆慶時候的每年四十九船,下降到了如今的一二船,貿易幾乎斷絕。從這個數據上看,大明在最近數十年間的白銀流入速度已經放慢了許多。
「五十年後,該用通體打造的大鐵船了。」沈廷揚精神一振:「只要我水師能裝備大型鐵船,不懼泰西艦炮,仍舊用福船船形,上設重炮一門,既能抗波,又能近身近戰,還可以重炮轟擊,根本不懼泰西炮艦。」
「你這個設想……」朱慈烺有些無語:這是穿越到兩百年後看來的麼?
巨艦大炮,聽著的確很有誘惑力,但以明朝的技術能力可能鍛造出合格的鋼鐵龍骨麼?
「是宋應星的設計。」沈廷揚解釋道。
朱慈烺鬆了口氣:「那就先不要理會他,他還想著造一個空中堡壘呢。」
「但臣以為,若是國家公帑充沛,的確可以造這麼一艘鐵船啊。」沈廷揚道。
「這其中並非你們看到的那麼簡單。」朱慈烺對技術並不擅長,但起碼知道幾個關鍵節點:「首先是鋼材是否堪用。若是太硬容易折斷,太韌船體又會變形。其次是鍛造龍骨,得用多大的船塢?如今能否做到?再次,船身鉚接是否牢靠?最後,船身沉重,就算造好了,用何動力驅動?」
「殿下,我海軍大學工程院有學院提出以蒸汽為推動力設想,據說與蒸汽抽水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稍稍複雜一些罷了。」沈廷揚低聲道。
朱慈烺很遺憾自己不是理工科出身,對於技術的發展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不過在道路選擇上,他具有無可比擬的客觀性,起碼知道各種技術路線的優缺點。好在他身為皇太子,用不著親自發明壓力計之類的小零碎,完全可以通過下達任務,然後砸銀子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