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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哥,」王碼夫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肖土庚,「神機營到底是幹嘛的啊?」
肖土庚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不理他,但又被這問題撓得心裡痒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王碼夫,總是問出一些誰都知道的問題。回答吧,顯不出水平;不答他吧,說不定讓他以為自己也不知道,那豈不是丟人?
「都說三大營三大營,到底是哪三個大營啊?」王碼夫追問道,「有咱們東宮侍衛營麼?」
「三大營是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肖土庚壓抑著喉嚨,粗聲道:「你就沒聽訓導官說過麼?」
王碼夫無辜地搖了搖頭,道:「我們旗隊的訓導官只會寫寫算算,啥都不懂。」
肖土庚不由略略得意。局訓導官是內書房出來的小太監,但曾經在御馬監聽差。聽上去像是養馬的馬夫,誰知道在皇帝家,管馬的也管著好幾千的人營伍。
全靠那個小太監,才讓肖土庚對大明軍制了解透徹,起碼三大營和二十六上直親衛不會搞錯。
「五軍營是步營,三千營是騎營,神機營專門操練火器。」肖土庚簡單明了,又忍不住道:「各地精銳入京當班稱作班軍,也是歸五軍營管的。咱們沒有騎兵,恐怕大部分人都會分到五軍營去當官。」
他這話說得有深度有廣度,頗似內部人士,周圍一圈小聲議論的百總們紛紛望了過來,目光中儘是期盼的眼神,希望他再多說些。
肖土庚心中大為滿足,坐得更正了,嘴唇抿起,一副鐵面不近人情的模樣。
終於,外面炮響,太子殿下駕到!
第77章 將軍韜箭射天狼(10)
朱慈烺本來未必就會遲到,正好宋弘業送來了三大營的消息,將他拖住了不少時間。也虧得這份消息,沒讓他在今天的軍議上過早宣布接納三大營的事,以免日後出醜。
如今的三大營,已經只剩一個的空架子了。
明朝的軍制以軍戶世襲為特色,平時耕種,戰時打仗,寓兵於農,自養自足。
國朝初立的時候,武職地位高於文職,能夠納入軍戶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絕非誰想入籍就能入籍的。然而時過境遷,文官翻身,武職沒有了前途,紛紛霸占衛所屯田當起了富家翁。那些軍戶非但要承擔軍事義務,還成了軍官的農奴,要為衛所官們種地納糧,苦不堪言。
如此一來,逃籍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衛所制度是大明軍制的基礎,逃籍多了,小到衛所,大到都司,乃至京營,直接面臨的問題就是兵源不足。
若是平日倒沒關係,反正糧餉是按照足額發的,士卒越少,軍官分潤的就越多。一旦到了檢視的時候,軍官們便會從市井中找一批「臨時工」,拿著兵器擺個樣子,走個過場。等上官走了,這些兵員也就消失了。
京營之中的軍官多是各位國公門下,聽說成國公一家歿於鼠疫,定國公與英國公又奏請天子,要讓東宮太子來撫軍。他們都是老於世故的油條,當即就從城裡城外招羅短工,許以銀錢,一定要儘量足額地交到太子手上。
只要太子接了手,這些人自然就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至於空下來的兵額,那就是太子殿下的事了。
換了識相的外官,會跟著拿一份分潤,安安穩穩度過這一任。
若是個不識相的,那麼逃兵是在他手上逃的,很容易扣個「苛刻虐下,無德不為眾人所服」的罪名。若是正巧京營又打了什麼敗仗,也可以順勢套他頭上,讓他閒住個十來年,看皇帝能否記得起他來。
李邦華就是不識相的典型。
當然,太子是不會犯「不為眾人服膺」的過錯,但「苛刻虐下」卻沒到紅線,完全可以讓士林和民間傳說一陣。也為日後鋪條路,誰知道將來皇帝會不會更喜歡永王或者定王呢?
成國公家遭遇滅頂之災後,其他國公貴戚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傷。而其中源頭便是東宮太子,能換個手段溫和、容易糊弄的太子絕對是一件好事。
「殿下,若是不將那些臨時頂役的人抓出來,恐怕日後不好向陛下交代啊。」劉若愚憂心忡忡道。
朱慈烺肯定不會遞出前後不一致的奏報,即便日後有人逃跑,他也只能另外找人補上,等於吃下這個啞巴虧。一兩個人問題還不到,若是數以千計,那非但是吃虧的問題,更要向外界解釋自己私擴兵額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一旦揭露出來,怎麼解釋當初的滿額呢?
難道承認自己被人坑了一把?
這豈不是讓人扇了一記耳光,自己還要攝影留念,大肆宣揚麼?
丟醜都不夠的!
朱慈烺靜靜坐了一刻鐘,道:「權當不知道這事,收編京營的問題暫且不談,今日先確定軍銜的事。」
劉若愚提起的心果然放了下去,他見太子說話如此沉穩,知道殿下胸有成竹,那般鬼蜮伎倆已經不用擔憂了。
事實上,朱慈烺靜坐一刻鐘,並非想著怎麼捉蟲子的問題,因為那實在算不上問題。
他在想,如何給那兩位不安分的國公一個教訓,讓他們掂量清楚是在跟誰玩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
不過對方到底是世代國公,軍中朝中多有門生故吏,如今確實不是跟他們硬拼的時候。從姚桃的帳面上看,如今京師米價和肉蛋價都有不小的上漲,這顯然是因為東宮侍衛營影響到了小範圍的經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