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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老闆躬身行禮,「真要是傭工有些變故,官府也管不上吧?」
王晨的關注點在「可靠」上,聞言便知道自己與這老闆果然有偏差。久經商場的人本質上是多疑的,他們更關注風險的可控性。
王晨咬了咬牙,道:「管!」
那兩個書吏都聽得痴了:這怎麼管?
姑且不說甄別傭工時會否有紕漏,讓歹人混進來,就算甄別時沒有問題,保不齊日後有了歹心。
「不過我還沒想到怎麼管。」王晨大大方方道:「店家,你坐,細細說說,假如不幸雇了賊人,會有何等損失。」
店家見狀也不怕了,從擔心手腳不乾淨偷了店裡東西,一路說到聯合歹人見財起意,壞了自家性命,全都說了出來。他身後那個身形粗壯的侄子聽得不以為然,嘟囔一聲:「天下哪有這麼多歹人。」
老闆也不理他,只是對王晨道:「別說世道如何,這些事古來如此,我這館驛本就在城外,沒有高牆壁壘,更得提起十二分小心才是道理。官爺,您說呢?」
王晨點了點頭,道:「你這說的有道理。這事且容我回去想想,定然不能讓你們無人可用。」
店家也十分高興,道:「若是真得老爺恩惠,解了小店之困,那可是極好的。」
「不客氣。」王晨揮了揮手:「會鈔吧。」
「這餐算是小店孝敬的。」店家連忙道。
王晨懶得多說,掏出碎銀拍在桌上,他可不想因為一餐飯丟了仕途前程。人們都說東宮麾下的吏治最好,官員廉潔,幾乎令人嘆為觀止……說這些話的人肯定沒去過遼東,那裡被流放的貪官污吏可是不少。
而且最為頭痛的就是都察院釣魚執法,真的是慘無人道。有些官員只是礙於情面收了禮物,一時疏忽沒有報備,直接就來個「人贓俱獲」。好幾封血書遞上去之後,總算開始嚴查行賄罪,就這也沒有削弱都察院的「辦案熱情」。
真是一群瘋狗!
王晨想到自己仕途坦蕩,全憑小心,不由覺得憋屈。雖然官威猶在,但成天被吏部壓著查考成,又被都察院當賊一樣盯著,真不如當個富家翁好。可惜在皇太子治下,高官顯宦要想成為富家翁,實在有些危險。
——如果自己下海經商呢?
王晨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想。當下之際,首先要解決山東的用工荒,而這用工荒並非沒人干,而是沒有可靠的人能幹。
這個問題如何解決?
……
王晨終於將這個問題寫成了文稿,發在《山東通訊》上。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鼓勵地方鄉紳及有恆產者組建勞服公司,聚攏鄉人,提供服務。但這種號召只是空的,在這個無利不早起的社會,哪有多少鄉紳會因此而轉向商業?
——唐宋時候是如何解決的?是了,那時候有良籍、賤籍,良家子總是值得信任的。我大明的戶籍不分良賤,該如何是好?
王晨真是為此愁白了頭髮。
……
「這種事情也需要費這般心力?還登報求教?」廖興坐在桌前一勺勺吃著蜂蜜奶酪,不屑地將《山東通訊》放在一旁。
吳易作為浙江布政,對皇帝南幸不來浙江是既有不甘,又滿身輕鬆。雖然沒有政績可刷,但好歹接駕省份的壓力。
「不過這個問題我們浙江也有,該如何解決呢?」吳易對廖興已經十分看重了,只等廖興任滿就提請吏部委派其為浙江參政。
「解決問題,無非疏、堵。」廖興道:「疏不通的時候,先堵住不就行了?」
「堵?」
「增加警力呀。」廖興若無其事道。
第623章 白日風塵馳驛騎(5)
浙江與山東不同。這裡是傳統的工商業發達地區,傳說中的資本主義萌芽就生長在這裡。此地的富戶已經改變了傳統習慣,除了保留一定量的田莊自用之外,將大筆的白銀投入到海貿、煙田、桑園、機房,以及老商號的商票之中——類似後世的股票。
其中機房是勞動密集型工坊,少的有十幾張機,多的數百張機,光靠門下佃農和貧困的宗親就不夠應付了。為了避免傭工竊取自己的財物,強勢的老爺們難免想出種種極端的法子,未必解決了多少問題,但的確導致勞資雙方的對抗性增大。
廖興所謂的疏、堵,其中疏指的是疏導,比如甄別良善歹惡,勸導用人的商家。這也是山東那邊努力的方向,源自歷代都承認的「堵不如疏」。然而廖興不是個讀書人,他已經品嘗到了鐵和血帶來的高效率,而正是這種高效率讓他平步青雲。
與其下那麼大力氣疏導,不如直接加強警力,對宵小之輩加以威懾。
之前警察體系建立的基礎是三班衙役和所僱傭的白役、做公的。這些人已經處於社會灰色地帶,本身就是站在官府中的流氓。如今廖興提出了增強警力計劃,簡而言之便是涵蓋每個街坊、每個村落。
這樣宏偉的目標自然需要人來執行,什麼人才會去從事這種被人又恨又怕的工作?
吳易自知自己的行政能力並不足以主導這場大變革,費了不少力氣,加上廖興自己的配合,終於將廖興調入浙江布政使司衙門出任參政,分巡杭州府九縣,主持警察體系擴建。
廖興頗有些大展拳腳的感覺,再也不用在酸文之中浪費生命了。他首先以廖氏子弟組建起一支督察隊,專門監管警察。其次將三班衙役為主體的警察局分成了三個警種:以站班皂隸為主的法警,以捕班快手為主的刑警,還有以壯班民壯為主的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