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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英樓以典雅、隔音聞名在外,卻不知道暗中另有銅管,方便都察院、錦衣衛、東廠的人監聽。重點的雅間還有夾牆、頂棚,都是可以藏人監視監聽的地方。
役長是東廠直接負責偵緝事務的領頭人,下屬番子人數不定。這役長只負責會英樓聽記,所以手下只有兩個小役。
楊帆今日是來視察工作的,正巧碰上了漢社三巨頭的私會。
「這間雅間不是由湯若望定的麼?怎麼來了這三個啊?」楊帆拖長了聲音。
「公公,小猴子已經去找掌柜的問了。」役長道。
楊帆輕輕點了點頭,覺得箕坐還是太累,索性側臥下來,豎臂屈腕撐著頭,架起腿輕輕搖晃,發出一聲愉悅的吟聲:「舒坦!古人說這樣沒形狀,卻知古人都是要跟舒坦對著幹的。唉,今人也是一樣。好好的儒釋道放著不信,去信什麼耶教?真是吃飽了撐的!」
「嘿,公公說的是吶。」役長附和道。
「咱家早就說過,這世上的禍事啊,無非就是兩個引子。一個是沒飯吃鬧的,如闖逆獻賊那般;還有一個便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的,如這幫子奉教鄉紳。」楊帆翻了翻白眼,望向大門。
他躺在地板上,已經感覺到了有人上樓的震動。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在門外求見。
役長去開了門,放那人進來。那人果然是瘦瘦小小一副猴子模樣,不負猴子之名。所以說天下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綽號,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那小猴子口齒也伶俐,先給大佬行禮,又給上司見好,麻利道:「掌柜的說了,湯若望是晌午時候派人來的,說有事走不開。掌柜的就順勢將這雅間讓給了總訓導部,他們有總訓的文移,是總訓照磨所結帳會鈔。」
楊帆嗤之以鼻:「口口聲聲要為了大明好,來這等奢華的地方竟然還用公款。這事咱們不管,卻也不能讓這幾個崽子挖了朝廷的牆角,寫個匿名信寄去五軍都察院。」
役長連忙稱是。
楊帆扭動了一下微胖的身軀,站了起來,頭一時有些暈。他道:「今日就這樣吧,好生盯著,只要查出來一樁大案就是飛黃騰達的時候了。」他知道蹲點聽記的枯燥乏味,為了鼓勵這役長,又若有似無道:「咱還要去劉老公那裡聆聽教誨,先走了。」
「恭送公公。」役長果然精神一振,送楊帆出去。
楊帆就是靠朝鮮諜案一下子出人頭地,非但沒有跟著王之心倒霉,更是攀上了劉若愚的高枝。現在誰不知道劉若愚是真正的「內相」,東廠提督都是他的乾兒子。
……
東廠創自成祖時候,開始只是效仿宋之皇城司,從貼刑官、掌班、領班、司房乃至下面的番子、幹事都是從錦衣衛劃撥的。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們與錦衣衛的關係何其親密。只是東廠提督乃天子私奴,與錦衣衛這等國家干城不同,更受皇帝信賴,所以東廠往往凌駕於錦衣衛之上。
到了魏忠賢出任東廠提督的時候,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是他的乾兒子,更形象地展現了兩者的關係。
如今皇太子英明神武,將東廠和錦衣衛徹底分開,一主外,一主內,人事關係上也各自為政,不再有錦衣衛借調東廠的事了。一旦停止供血之後,東廠瞬間就發現了自己人才儲備不足,除了挖錦衣衛的牆角,只有自己從市面上找人。
雖然用都是同一套流程、手冊,但徐惇顯然比丁奧更能幹。東廠至今都無法組建起一個可靠的外圍組織,而錦衣衛的金鱗會都已經開始洗白進入編制了。
丁奧對此十分著急,更急的則是劉若愚。
劉若愚為此特意拉下老臉,替丁奧求了皇太子,獲得了前往錦衣衛調研的機會。雖然錦衣衛遮遮掩掩,但也讓東廠看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錦衣衛原本就根深蒂固,所以他們的組建金鱗會是信手拈來。」丁奧在調研之後,發現東廠遲遲不能跟錦衣衛均勢,關鍵在於人手的問題上。
「金鱗會的組織模式往往以街坊為單位,領頭者稱老大,彼此兄弟相稱。這些人往往都是閒漢,對市井流言最是清楚。其下又有各種小人物為之收羅消息,一日三五條,匯聚起來卻是極大的消息量。」
「這些金鱗會的閒漢,因為地面人頭熟悉,經過考驗之後就會給個錦衣衛或者是順天府警察的編制,量才而用。這是如今錦衣衛最大的人手擴充途徑,保證每個進入衛所的新人都能做事。」
「另一方面卻還有一個諜報班。」丁奧匯報導:「徐惇早年間就收羅年齡不等的可靠人,匯聚一班,找人傳授各種技法,又讓他們在各行當磨礪。這些人資質極佳,忠心遠勝市井閒漢,手段又高明,所以是錦衣衛派往各地開枝散葉的主力。」
劉若愚閉目頜首,不知道是在聽還是睡著了。
花廳中冷場片刻,只聽劉若愚出聲道:「既然如此,咱們也照著做便是了。」
丁奧有些尷尬,道:「爹,就怕咱們沒這能耐。」
「唉,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啊。」劉若愚搖頭道:「咱家說從諜報選人才,可說了自己去辦諜報班?你將考察調研的東西整理一份出來,咱們名正言順地向皇太子求人。那諜報班是大明的,又不是錦衣衛一家的。」
丁奧恍然大悟。
這是要明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