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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確定敵人不是佯敗?」那將軍再次問出了一個王翊被人問了幾百遍的問題。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王翊已經沒力氣說話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回以八個字,不再解釋。
這本來就是一種感覺。
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看到那樣的狀況,產生一個自己堅信的念頭……這是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常事,如果要打破沙鍋問到底,誰能解釋得了?
那位將軍朝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看著矮了他一頭的王翊,道:「你是乙等文憑,想過做參謀麼?」
「回將軍,」王翊搖頭道,「我想上陣殺敵,出人頭地,建功立業。」
「藁城之戰,殺得敵人麼?」那將軍問道。
「回將軍,殺得三個首級!」王翊突然來了精神,不知為何,心跳也快了許多。
「跟我走。」將軍一甩身後猩紅的披風,轉身而去。
王翊沒有絲毫停留,當即跟了出去,腳下雖然有些踉蹌虛浮,心中卻是亮堂堂的。隨著腳下石階到了盡頭,上面的鐵門被獄卒左右拉開,王翊看到那位將軍站在陽光之下,渾身上下像是罩了一層金甲。
「從現在開始,」那位將軍轉過身,「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王翊軍士。」將軍在陽光下微笑道。
「軍士?」王翊口中喃喃道:「我……怎麼就成軍士了?」
「你小子趕上好時候了,軍士。」一個黑塔般高大的巨人走到將軍身側,龐大的影子幾乎將王翊籠罩其中。
雙翼飛虎紅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第316章 客路風霜夢裡家(3)
軍士是介於軍官和普通士兵之間的階級,一共分為七級。最下為下士,往上是中士、上士。上士之上就是四級士官長,最高等級的士官為一級士官長。
在軍隊之中,軍士主要是區別於義務兵的職業軍人,他們沒有明確的退伍年限,只要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就能得到續聘,就如同一個企業里的老員工。
同時他們也是軍中的技術兵種,具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譬如炮手、探馬、醫護、獸醫、會計、廚師。
在近衛一營這樣的主力營頭,伍長一般都是下士,隊長是中士。到了旗隊這個階級,才有了真正的軍官和士官的分野。每個旗除了擔任旗隊長的少尉軍官,還有一個上士或多個上士,帶領戰士們的訓練,輔助訓練參謀完成訓練大綱,輔助軍法官維持隊伍秩序,輔助會計進行物資清點造冊……
在朱慈烺的理解中,士官這個階層更像是學生幹部,仍舊是士兵,卻具有管理其他士兵的授權。
王翊被授予了上士軍銜,同時還成為了一名副旗隊長。
蕭陌對王翊的另一重興趣是因為這小子不按常理,第一次上陣就能說出「自己不打算死,而是要讓敵人去死」之類的豪言壯語,讓人覺得頗有些意思。所以他特意在德州緩了一步,將王翊從軍事監獄接了出來。在接了王翊之後,蕭陌又留了一個火兵給他帶路回駐地,便和劉肆帶著人馬繼續往濟南大都督府趕去。
王翊看著來去匆匆的雙翼飛虎紅旗,還愣在當場,直到那火兵道:「王哥,咱們回去不?」
王翊有些吃驚;「你認識我?」
「還有誰不認識你?自打建軍以來,你還是頭一個敢僭越指揮權的。」那火兵笑道:「王哥,走,這邊有去深州的馬車,一人五個大錢,今天算兄弟我請客。」
王翊點了點頭,雖然感謝他的好意,心中卻對自己被扣了「僭越」的帽子感到委屈。
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自從進了新兵營也是一路順風順水。因為手底下功夫硬,教官見了他也都算客氣給面子,這讓他對於教官的「兵權」十分缺乏敬畏。在王翊看來,只有那些真正帶兵上陣、殺敵無算的軍官才有「指揮權」可言。
而且當時那一嗓子……還不是殺得上頭了麼……王翊怎麼都不承認有過半分「僭越」的念頭。
「王哥,你當時是咋想到下令的?」那火兵緊跟在王翊身後,不依不饒地問道。
「殺上頭了。」王翊本來不想理他,但想想才下旗隊,沒必要跟才認識的兄弟們搞得太僵,這才敷衍一句。
那火兵笑道:「聽說是皇太子殿下當時誇說這個陣變得時機好,結果沒想到是個新兵亂喊的。王哥,所以說你這運氣是來了擋都擋不住啊。」
「剛才那是蕭將軍吧?」王翊硬生生岔開話題。自己的傷疤被人當做光彩一樣傳說,總是一樁十分痛苦的事。要是時間倒流,王翊死都不會喊那麼一嗓子。他自己也知道所謂潰兵重新集結反攻只是一個藉口,回頭仔細想想,以漢軍旗的戰鬥意志也不可能有這個能力。
「除了蕭將軍還有誰?」那火兵笑道:「王哥不會這會兒了還沒搞清楚吧?雙翼飛虎旗是咱們坦克司的軍旗,千總是劉肆劉四哥。咱們可是第一近衛營的拳頭。」火兵握著拳頭揚了揚:「就算這回咱們損失那麼大,也只是從其他部、司調兵補充,真正從新兵營補充進來的,滿打滿算不到一百人,大多是火兵、輔兵。軍士可就王哥您獨一份!」
「你是坦克司老兵了?」王翊問道:「兄弟怎麼稱呼?」
「嘿嘿,小弟胡二,其實是從第二千總部調過來的。」胡二有些不好意思,轉而亢奮道:「我本是要升戰兵的,但聽說能調進坦克司,再讓我當一年火兵也行啊!實不相瞞,小弟也不是尋常人。」胡二說著停了嘴,想賣個關子等王翊問一聲:敢問兄弟如何不尋常啊?然後他便繼續往下說,方才是掙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