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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們早就知道訓導官是個女子,但還是第一次看到訓導官身穿女裝。往日見盧訓導一身戎裝一絲不苟,只以為她是個女漢子。誰知今日見到女漢子真容,卻是換上了女裝。
這雙重刺激之下,士氣果然大振。
許成見軍心可用,大聲喊道:「列陣!殺出去!」
「百總,」盧翹楚跳下糧袋堆,「戰士列鴛鴦陣不能抵禦騎兵。你我各領一個方陣如何?」
許成正在猶豫,一旁軍法官已經站了出來,以一貫冷漠無情的口吻說道:「百總,職部願隨盧訓導列方陣殺敵!」
「小的等願入方陣殺敵!」各色輔兵統統站了出來。
「我等尚可一戰,求百總許入方陣!」傷兵們紛紛站了起來,頗有幾個連路都無法走的,又被醫務兵拉著躺下。
「列陣!殺敵!」許成長刀一指,比了個方陣布局的手勢。
軍法官、參謀之類的文職軍官每日的操練也不曾間斷,輔兵更是日日出操,戰鬥力固然不足,但是列成方陣卻沒甚問題。河渡寨又是個軍糧、軍資轉運的渡口,囤積的長刀、長槍自然不少。
當下各分人數,取了長槍,列成兩個三十人的小方陣。一如大戰樣式,前者持槍,後者持銃,將鴛鴦殺手夾在陣中。
東虜攻城至此,足足三五波過去,卻沒想到明軍竟然列陣出擊。他們如同多疑的山狗土狼,後撤數十步,不敢下馬接敵,只是靜觀其變。
盧翹楚手持長槍,走在方陣最前排,突然想起了江南水光,那時自己正是垂髫之齡,與族中兄弟們騎竹馬,弄青梅。回憶中的景色匆匆變幻,又浮出自己年在豆蔻,服侍伯父與父親對飲高歌。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當時伯父唱的就是樂府中的《戰城南》吧。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沒有鼓點,盧翹楚踩著沙沙步伐,情不自禁高聲唱了出來。
「野死不葬烏可食!」許成不曾讀過《漢樂府》,但對這句悲壯的豪言卻有著切身體會。他循著盧翹楚起的調子,高聲呼應。
大丈夫戰死沙場,何必要馬革裹屍?就讓這些烏鴉吃了吧!
「戰城南!」「死郭北!」
「野死不葬!」「烏可食!」
兩個方陣輪番唱和,人人都秉持必死之心,毫無畏懼地重重朝前踏去。
韃虜騎兵聽不懂歌聲中詞意,但能感受到必死無憾,慷慨就義的果決。
這是不死不休的誓言!
「陣——停!舉——槍!上——銃!」許成嘶聲喊道。
黑洞洞的火銃指向了數十步開外的東虜騎兵,只等他們衝進破甲射程。
韃虜之中有人動了動,旋即看到同伴並沒有跟上,只得勒馬,緩緩退了回來。終於,統領這支人馬的虜將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終於發出一聲長嘯,撥轉碼頭,朝東南疾馳而去。
陣列在前的明軍,望著奔馳而去的韃虜,紋絲不動,仿佛銅塑。
跑遠了的韃虜停下馬,又回首看了一眼這簡陋的寨牆,以及死戰不退的明軍,還是只能縱馬遠遁,再尋別處渡河。
第472章 人道太子鐵騎來(1)
「以後凡是五日內不會廢棄的寨子,必須建牆。」曹寧在師部會議上提議道:「這次河渡寨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如果寨子有牆,戰士可以充分利用火器對東虜騎兵造成傷害,也就不會讓東虜攻破寨門,平白增添損傷。」
常志凡聽了略有心虛,垂著頭沒說話。
河渡寨因為過於簡陋,寨牆其實就是一排原木打入壕溝里,跟清軍營寨的營造法式一樣。當時只是想著夠用就行了,實在不行就廢棄掉,反正興城河不缺渡口,只要有渡船很多地方都可以橫渡。
結果卻發生了河渡寨之戰,戰鬥激烈程度甚至比寧遠防禦戰還要高出一線。
「常志凡。」蕭東樓突然道。
「卑職在!」常志凡連忙起身應道。
「我打算在寧遠城再放兩個營,仍舊由你指揮,能給我帶好不!」蕭東樓喝問道。
「卑職願以性命擔保寧遠不失!」常志凡朗聲道。
蕭東樓這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曹寧,道:「打過的勝仗,栽過的跟頭,都要時時回味,不要再犯同樣的差池。其他也沒必要多說什麼,諸位都是老於戰陣的了……張營官,把手放下,我不追究誰的責任。」
「報告師長!」張英索性站了起來:「師長,常志凡都管兩個營了,在卑職麾下不合適啊。」
張英自己才管了一個營,手下的千總卻管了兩個營,這不是支強幹弱麼?
「你是想……」
「卑職懇請師長把常志凡調過去任營官。」張英倒是爽快,沒有扣著人不放,就連常志凡都忍不住感激地看著上司。
「不過得把二、三千總部還給卑職吧。卑職這邊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啊師長!」張英訴苦道。
蕭東樓臉上一紅,正要說話,只聽常志凡道:「報告!卑職懇請本部人馬暫不調回。師長,兩個營的新兵連人都沒殺過,沒有一部老兵帶著如何能成就戰鬥力啊!師長!明鑑啊!」
蕭東樓看了看曹寧。曹寧在一旁冷笑,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蕭東樓一怒:「都廢話那麼多幹嘛!等打完仗再說!張英,你這一心盯著自己的碗裡的食可不好!哪有那麼多胡思亂想的事!常志凡是你的屬下,他手裡人多,你不也是水漲船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