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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侍衛當即去傳令蕭陌,讓他帶著繳獲的帥纛覲見。崇禎聽了只覺得不可思議,道:「你別拿些東西唬弄朕!兵者軍國大事!非孩童遊戲。朕擬將你的東宮侍衛營交予山東總兵劉澤清……」
「卑職蕭陌拜見陛下!」蕭陌大步進來,只聽到皇帝要奪皇太子的兵權。他眼看著自己將星泡湯,哪裡還管什麼君臣上下,大馬金刀地上前行了東宮軍禮,身後兩個親兵手捧李自成帥纛,也是一臉殺氣騰騰。
崇禎從未被如此沖犯過,突然想起朱慈烺之前所謂的「兵諫」,以及到了萊州之後一直見不到外面的大臣,心中騰起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覺——朕這是被兒子軟禁了麼!朕真的就要當太上皇了麼!
朱慈烺命人展開帥纛,也不管崇禎是否相信,只是道:「這帥纛的確是李賊的。當日河上之戰,正是蕭陌領侍衛冒死沖陣,斬將奪旗,逼退李賊三十餘里。」
「盡如你說得這般花好稻好,為何還丟了山西!」崇禎對兒子仍舊有天然的威壓,大聲呵斥道。
朱慈烺無奈,轉向軍令部參謀:「召開校級軍官軍議,請吳甡、孫傳庭、周應期、周遇吉、尤世威、李昌齡列席。」
崇禎聽著皇太子口中報出的一個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再看兒子鎮定冷靜的姿態,竟然生出隔世之感。不一時,中軍總務司的人抬來了山東沙盤,掛起放大之後的皇明坤輿圖,為來參加軍議的軍官排列坐席。
有職務的軍官因為駐地不一,並不能全來,也未必能立刻趕來。吳甡、孫傳庭、周應期就在府衙斜對面的民宅里辦公,來得較快。他們有覲見皇帝的準備,還算從容不迫。倒是周遇吉、尤世威、李昌齡見了皇帝有些意外惶恐,措手不及地行了跪拜禮。
崇禎坐在正堂,左右有內侍站班,就如小朝議一般。他正要開口勉力幾句,突然眼前一晃,原來是朱慈烺擋在了他面前。
朱慈烺背對皇帝,清了清喉嚨:「現在開始軍議。首先聲明一點,今日所見所聞必須保密,有泄露者殺無赦。好了,現在開始軍議。」
崇禎聽了心道:你既然要鬧,看你鬧成怎樣。你真當說一句保密,這些人就不敢往外多嘴麼?少兒之見!
他卻不知道東宮早早就有保密條例,凡是不能鎖住嘴巴的人,早就經過十人團和軍法官的雙重篩選自然淘汰了。現在新兵入伍,首先是背各種條例,保密條例更是重中之重。
「神京淪陷,闖賊已經占據了北京,今日要議的便是闖賊下一步行動,以及我軍的預案。」朱慈烺環視一周:「諸位都是東宮骨幹,皇明干城,想必早有思索了吧。」
崇禎已經存了看笑話的心思,偏生又想不出該如何力挽狂瀾,只得掃視坐中軍將。諸如吳甡尤世威等人,他是有印象,乃至很熟悉的,但東宮軍官卻都是生面孔,只是依稀記得有幾個人的名字。而正是這些軍官,各個坐姿挺拔,彎臂托著明盔,目不轉睛,精氣神足。
這就是領子上別針訓練出來的軍容,只要頭亂轉就會被刺痛,最多半個月就絕不會有人再亂動。
在東宮軍議中,並不是按照部曲番號排座,而是以軍銜高低排列。這樣可以促進不同部曲之間的接觸,為日後大部隊運動提供人際基礎。當下按照東宮傳統,由軍銜低者開始陳述。這些少校軍官多是參謀和司級把總,水平有高有低,陳述時間也各有不一。朱慈烺並不去催他們,任由發揮,除非實在口舌不清,只會說車軲轆話方才有人悄悄上前加以提醒。
第199章 故國飄零事已非(4)
崇禎帝開始還充滿嘲笑,暗道這種胡說八道竟然也拿到軍議上浪費時間。漸漸卻發現從少校而中校,繼而到了上校一級,那些看似粗鄙的策劃,已經被人層層豐富起來,聽起來也頗為有理。
朱慈烺細細聽完,最後方才總結道:「誠如諸位所言,已經將李闖穩固、東進、南下三策分析得十分透徹了。無論李闖選擇如何,我軍首要得站住腳跟。適才曹寧中校的結寨聯保之策甚合我心,是可行之法。」
曹寧心中得意,硬忍著臉上的笑意。左軍部最早有後勤部的渾名,一直弱了另外兩部一頭,但凡有個露臉的機會都能讓左軍部上下高興起來。聽到朱慈烺誇讚曹寧,從蕭東樓到下面的把總,都挺直了腰杆。
「不過遍地開花是不行的。」朱慈烺站起身,走到山東沙盤前。
這些手藝人捏麵人泥人都栩栩如生,用蜂蠟黏土做出的沙盤更是如同鳥瞰。只是做這沙盤非但要手藝,還得有人查找山東各地的方志,確定山川河流的位置,畫成地圖,然後才能製作。一群人日夜趕工,只做出了山東一省的沙盤,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朱慈烺手持竹鞭,在山東半島腰間輕輕滑過,道:「這條線從地理上將山東分成了膠東與膠西兩部分。膠東三面環水,只要我們的水師占優,無論誰都難以登陸攻我。膠州以西則缺乏屏障,遭遇大軍只能硬拼。雖然我也不相信李自成會不顧背後的吳三桂而南征,但終究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所以膠州以西我認為是可以放棄的。」
崇禎坐在座上,重重一拍案,心中惱怒,叫道:「又是棄土而退!終究要退到哪裡!」
朱慈烺置若罔聞,坐下東宮諸將更是連眼睛都沒眨。朱慈烺繼續道:「從青州府樂安縣起,經萊州府濰縣、青州府壽光、昌樂、安丘、諸城等縣,到靈山衛的夏河寨前所止,這四百里的豎切線上,要做到『有口必有寨,有村必有堡』。要集中所有能集中的人力物力,優先修築這條四百里的長城,讓賊兵攻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