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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不小心竟然被這毛頭小子給坑了!
——然而作戰參謀的職責不正是充分給主官提供意見麼!
張黎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心中似乎舒緩了許多,快步跟上了隊伍。
來時都是人力步行,此時撤退卻多了不少蒙古馬。這些順手牽羊的戰利品沒有分配,誰占誰得,反正先趕過去的人立刻就要進行布防工事,也不存在占便宜的說法。
王翊謝絕了下面旗隊長送來的馬,仍舊跟帶著大隊急行軍。他還要在跑步時進行思考,看有什麼辦法能夠頂住數千騎兵將近五個時辰的進攻。
是的,最多只需要頂住五個時辰。
探馬在前往營部報告的時候,他還讓人去了阜平。
阜平有一個駐防司,正是為了防止北兵越過太行山干擾夏季攻勢而部署的。那位千總肯定有「臨機決斷」之權,也肯定會來救他。就算營部抽不出人馬前來援助,最多五個時辰,阜平的那支人馬也該趕到了。
到那時,立刻便要從捷徑小路,輕兵奇襲倒馬關,截斷蒙韃後路,隔絕山西虜兵來援的可能性!
第412章 忽聞羽檄傳來急(12)
蒙古人的反應要比王翊預測的慢得多。
因為是各部族聯軍,政出多門,誰都不希望自己的部族勇士死得不明不白。草原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哪家部族缺少了勇士,肯定熬不下去。原本這些科爾沁和察哈爾的部族就互不對付,只是看在高額的紅利面前才集聚起來,被王翊這一通搗亂,雖然人手損失不大,士氣卻面臨崩潰。
眾人對岱森達日的統領能力也產生了懷疑,有人想回頭,有人想謀奪這支人馬的統領權,卻都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這裡還是大明腹地的山區,一旦兩頭被人截住,這支人馬想逃都沒機會。
王翊帶領本局兵士連夜趕到趙家峪,嚇得村民差點翻牆逃走。他們才剛剛從滿清的順民變回大明子民,並沒有因為丟了祖宗給的頭髮而被追究罪責,頗有些死裡逃生的感覺。現在唐縣的縣官還是最早大明的官員,降順降清復降明,只求回家當個富家翁,所以也沒著意營建官府的可信度。
王翊一眼可知眼前這個老淚橫流的趙姓族長是在裝可憐,看似柔弱得如同蒲草,其實頑固得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如果是當年在流民軍中,這樣的人會被直接斬首,然後挑個跟這裡同姓卻屬於旁支的人來管。只是現在東宮軍中另有制度,擅殺百姓的罪責是直接開除軍籍,交付地方以殺人罪治罪。
「不要你家的糧。蒙古韃子就在不遠,你們要想不家破人亡,就出點勞力幫忙修築工事,日後官府會給工錢。」王翊沒有打算多勸,他的時間緊張。如果趙家峪的人不識時務,他就帶兵繼續後撤到下一個伏擊點,從地理上看更加易守難攻。
——天作孽,我就拉你一把;你若是自己作孽,別怪哥哥我見死不救。
王翊冷冷地盯著那個顫抖的族長,冷聲道:「快些。不行我們就走了,你們自己去跟蒙韃說話。」
趙家的族長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當年大順來,明軍就說這些那匪所過之處寸草不留;後來大清來,順軍也說這些蠻夷見人就殺。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原本就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何必牽扯進去呢?這天下與我等草民有何關係?
原本這位族長就在考慮給多少打點能讓王翊離開,現在見王翊一點耐煩都沒有,自然不願他留下。
「軍爺!長官!村里都是些老弱婦孺,哪裡能有人力啊!」族長哭道。
王翊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道:「起立!出發!」
原本排坐地上的士兵應聲而起,在口號聲中轉而東行。
張黎追上王翊:「百總,就不管他們了麼?」
「我們下唐河布防,沿途村落及時示警,走不走就看他們的了。」王翊自己從小跟著父親在流民隊伍里長大,見多的是家破人亡的慘劇,早已經麻木了。在他看來,沒有眼光的人死在亂世中也是活該,並不值得憐憫。
張黎默然無聲,看著命令傳達,部隊毫不停留地將趙家峪拋在了身後。
唐河發源於恆山,在唐縣之西。王翊不能渡河,否則蒙古人大可順河南下,尋找渡口,步兵肯定追不上。所以他決定背水一戰,利用現有溝渠,臨時挖出一條溝壑,用以阻敵。
這都是他之前進兵時親自看過的地方,哪裡動手已經有了腹案。而且這裡距離唐縣更近,很快就能得到唐縣的人力、物力支持。唐縣目前還沒有整肅過,許多人都指望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此時更是不遺餘力。
唐河附近的村子也給了一些支援,主要是熱水熱飯,正好讓兵士們能夠略加休整。
「蒙古人不敢晚上走這山路追咱們。」王翊隨手扯過一根長草,咬在嘴裡,用上面細微的齒鋸刺激著舌頭。
「他們若是天亮出發,到這裡最多一刻鐘。」張黎憂慮道。
「還是能打。」王翊說得十分肯定:「陷馬坑,壕溝,胸牆,他們要過來沒那麼容易。可惜沒有火藥,否則做成地雷他們更慘。」
張黎很想提醒這位軍事主官,他所提到的三個依仗,現在還只有一個雛形,明日能否及時完工還是個未知數。
好在蒙古人配合。
當蒙韃大隊人馬如同蝗蟲過境,屠殺了趙家峪之後,並沒有立刻南下。而是就地休整,期間因為分贓不勻又有了爭執。這也是他們看出此番深入敵後的消息已經走漏,未來尚不明朗,所以能搶到手的先得到手。而在蒙古人看來,就是一口鐵鍋也是了不得的寶貝,這個貧瘠的山村,在他們眼裡已經是富得流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