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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苦笑:「皇上,咱們原本就是從極北苦寒之地走來的,難道再回去麼?那裡可是連糧食都種不活的。」
「咱們滿洲人可以吃肉啊。」福臨道:「既然漢人不知感恩,咱們也不養他們了,讓他們留在這兒就是了。咱們滿洲人都會打獵,都可以吃肉,又不用吃糧食。」
索尼只敢在心中一嘆,暗道:若是真的一走了之,一了百了,我也不願意在瀋陽死耗。可惜啊,你終究太小,不知道如今的滿洲人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茹毛飲血的時候了。
「皇上,漢人有句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索尼道:「這話的意思就是,天底下全是他們皇帝的土地,這土地上的人全都是他們皇帝的臣子。咱們若是放棄了瀋陽,他們就會追到老城;咱們若是放棄了赫圖阿拉,他們又會追到寧古塔……總之會一直追下去,直到殺光咱們為止。」
福臨還是個懵懂的孩童,索尼卻知道三百萬血債是什麼概念。
這是亡國滅種的仇恨啊!
無論明人如何標榜仁義道德,但面對這樣的血仇,肯定不會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這卻是何必呢。」福臨被嚇到了,低聲道了一句,不再說遜位求和的事了。只想著明軍最好不要打到海州,否則離瀋陽也實在太近了點。
……
「我武惟揚!」
「取彼兇殘!」
「我武惟揚!」
……
博和托手心裡捏了一把汗,他將自己的精銳部隊布置在了梁房口關道前,擺出與明軍一樣的方陣,欲與明軍野戰。所有馬兵迂迴側翼,只等正面的方陣步甲與明軍進入戰鬥,就由馬兵橫掃明軍側翼。
「不等明軍開火,誰都不許開火!」博和托吼道。
博和托對火器作戰的認識就是誰先開火誰輸。
這種蒙昧的認知來之不易,是他研究了這二十年來滿洲與尼堪的對陣之後得出的結論。
在以前的作戰中,先帝總是以不堪一戰的弱兵手持火銃,上陣引誘明軍開火。明軍開火之後需要很長時間填充彈藥,正好被滿洲大兵一舉攻破陣線。
如今的明軍已經不復當日那般孱弱,要想引誘他們在射程外放銃純屬做夢。而明軍火藥強於滿洲,所以射程和威力都較滿洲火銃更大,要想與他們進行對射,只有等他們放銃之後,全軍上前,然後齊射,最終以巴牙喇白甲兵衝殺過去,結束戰鬥。
博和托堅信自己的戰術是最為英明的,甚至不捨得與取他滿洲將領分享。
他只是犯了一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錯誤。
如果只是陣列運動,明軍的火器當然不會過早開火。因為距離越近,火銃命中率也就越高,所以抵近齊射才是明軍夢寐以求的作戰方式。
走在陣列中間的王翊覺得很詭異,東虜非但列出了方陣,而且還搜羅了不少鳥銃。他已經不記得上回見到火繩槍是什麼時候了,不過看著東虜方陣的疏密度,像是回到了校場上打靶一樣。
博和托也覺得自己這邊不能人挨人似乎有些吃虧,但火繩槍手如果人挨著人,那就別想射擊了。
「保持陣型,前進!」王翊站在空心方陣中間的戰車上,佩刀斜斜指向前方。
三個方陣當頭壓上,左右兩翼又有方陣錯落隨行。布置在方陣之間的鴛鴦陣,保護著兩門十七改朝前推進,很快便進入了最佳戰鬥位置,開始建設火炮陣地。
「保持陣型,前進!」王翊見到東虜方陣一動不動,心中疑惑:難道他們是要投降?還是說根本不會走陣?
眼看著明軍陣列越來越近,東虜方陣中出現了些許騷動。博和托傳令巴牙喇,讓他們上前壓陣,不要讓甲兵提前放銃。
「全軍停!」王翊在進入五十步的時候傳下停止前進的命令。
鼓聲在短暫的拖延音之後停了下來,旋即響起兩聲炮響,是坦克司配備的營屬火炮開始發言。
博和托眼看著黑色的鐵彈轟入自己陣中,各帶走了五七條性命,引得陣型騷動,當即咬牙命巴牙喇壓住陣型。
「主子,這樣不行啊!」隨行的拔什庫找到博和托,滿臉憂慮。他本來就不贊成用明軍的戰法對抗明軍,誰知道裡面都有些什麼門道?
博和托也知道火炮射程遠,若是站著被轟,顯然自己這邊會先行崩潰。好在明軍已經走進了七十步,自己這邊的火炮也該拉出來亮亮相了!
王翊端著望遠鏡,看著東虜拉出炮車,知道對方也要放炮,再次舉起佩刀:「保持陣型,前進!」
鼓點聲再次響起,如同悶雷一般,卻掩不住坦克司統一的步伐聲。
東虜的火炮終於發出了一聲暴喝,彈丸卻與火炮的大小不成比例,顯然是炮藥質量不夠,炮手不敢用太重的彈丸。
炮彈轟在了明軍陣前,形成跳彈,帶走了方陣一角三五個士兵的性命。
博和托聽到了陣中的歡呼,顯然甲兵們都覺得這是以牙還牙的勝利。然而作為統軍之將,博和托卻是從心底里泛起一絲寒意。
明軍遭到炮擊之後,方陣後面的士兵快步補上了陣歿戰友的位置,整個陣型沒有絲毫騷動,其他人甚至連腳步都沒有亂。
而且,明軍還沒有放銃!
五十步,明軍的方陣仍舊沒有停!
三十步,明軍是要衝上肉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