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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從桌上取過一沓紙,讓隨侍交給劉若愚,道:「這名單上的人都是中官不肯來,以及沒有捐的,你去交給王承恩。可以跟他直說,若只發配去守陵,孤家會很不高興。至於這些傢伙的家產嘛,我跟他對半分。」
劉若愚接過名單,翻了翻道:「殿下,能否給個三天的緩期,若還有執迷不悟的,再降雷霆也不遲。」
朱慈烺挑了挑眉毛,點頭道:「可。」他也擔心其中有王承恩的人,為剛剛締結的盟約帶來裂痕。
周鏡和吳偉業不自覺地望向桌上另外兩沓紙。那上面是沒捐錢的士紳勛貴名單。想來太子不會只對太監下手,而放任這些不給他面子的豪商勛貴。但是他們又實在想不出,太子會怎麼對付這些人呢?這些人可不是要臉的,逼急了就會滿大街擺東西賣,哭窮哭慘,好像自己活不下去了一樣。
就連皇帝都對此無奈,只能放棄募捐計劃,難道太子有什麼好主意?
太子的手在兩沓紙上拍了拍,並成一疊,隨手抄起一本書壓了下來,並不當場發落。他叫道:「吳偉業。」
「臣在。」
「這些捐錢的士紳,一定要儘快送去抵稅券。」朱慈烺道:「另外,估計言官又有要亂說話的了,你連夜寫一封奏疏給陛下,以我的名義解釋我們發抵稅券的用意在於鼓勵士紳為善,同時也要說清楚,這些士紳本來就千方百計逃稅漏稅,一年都繳不到幾兩銀子,如今讓他們捐獻出來,比正常收稅要收得多。」
「太子英明,聊勝於無,此無奈之舉,權衡之策。」劉若愚替太子的行為做了個總結,順便拍馬屁。
吳偉業雖然不以為然,但站在太子幕僚的角度上看來,也的確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雖然免了人家不少稅,但這稅原本也就收不上來,並不算吃虧。
太祖高皇帝當年訂商稅為三十稅一,也就是百分之三點三的營業稅。這與後世相比,無疑是十分優惠的。而且為了防止酷吏敲剝,高皇帝還規定超額收稅的地方官要受罰。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地方官只要收夠了洪武年間的稅額,就不肯再收稅了。
隨著經濟總量的增加,商品經濟的繁榮,洪武年間的稅額早就成了毛毛雨。有背景的豪商大賈誰還繳稅?稅額最終都落在了那些小商人頭上。
「再寫一封公函給戶部,」朱慈烺繼續道,「跟他們說,這筆銀子算是疫稅,我幫他們收了。等以後有了開支,會抄錄一份給他們的,就算他們的稅收和支出。」
戶部前年開始就在鼓動增加稅賦,增收遼餉,如今太子幫他們收了、用了,想來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何況稅過截留本就是大明官場的潛規則,太子肯通告一聲已經很厚道了。
吳偉業不愧是全國大考能得第二名的高才,略微點了點頭,胸中已經架起了文章框架,下來之後只需鍊字潤色就可以了。
「再有嘛,東宮侍從室第一科還沒個好科長,就由吳庶子來就職如何?」以朱慈烺的性格,並不喜歡吳偉業這樣的娘炮軟包。但是從工作能力和性格上看,吳偉業卻是十分適合做文秘的人選。又因為他的性格較弱,完全不會弄權,用起來也比較安心。
第34章 好風明月自將來(5)
若是一切事都是你情我願,也就沒有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之類的悲劇了。所以世上有個詞,叫做「單相思」。
吳偉業絲毫不覺得擔任什麼科長是一樁好事。——雖然「科長」這個詞聽著很霸氣,那是六科廊各科一把手才有的稱號。
但是……好好的遷轉官做著,為什麼要去當個太監一樣的家臣呢!
「庶子」這個官職源遠流長,早在戰國時代,權貴們就任命門下心腹為「庶子」,管理門客。國朝的左右庶子,最初的工作也是幫助太子管理門下幕僚。然而隨著時光推移,職名與職權之間早已經發生了變化。如今的庶子只是遷轉官,並不能管理其他東宮門下幕僚。
更別說要跟一幫宮女、閹人在一個屋檐下辦公,吳偉業想想就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吳庶子,明日辰時之前上班。」朱慈烺道。
「殿下,」吳偉業硬起頭皮,「臣的職司在詹事府,恐怕不能擅離職守。」
「現在詹事府誰管事?」太子問道。
吳偉業被嗆得幾乎無語:那是你的屬官啊!
唔,不過轉念想想也對,東宮屬官很多都沒見過東宮長什麼樣。
「殿下,是少詹事項煜。」吳偉業道。
「哦,跟他說,是我的安排。」
吳偉業咬牙道:「殿下,臣是國家之臣……」
「嗯,你要兩邊兼顧麼?」朱慈烺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如今還有如此勤勉的臣子。
吳偉業只覺得額角青筋暴跳,卻不好意思當著劉若愚和那女官的面,說一些歧視性的話。雖然他有進士的優越感,但自認為屬於「風流倜儻」一派,與那些撩起袖子干架的御史言官絕非一路。
「殿下,臣精力有限……」
「所以你就先顧好這邊吧。」朱慈烺道:「詹事府應該沒什麼事吧,我對他們都沒什麼印象。」
「殿下若是在講讀時稍稍用心些,或許還是能夠有些印象的。」吳偉業忍不住道。
「哦,那個啊,再說吧。」朱慈烺又道:「一旦開始練兵……我是說賑災,這裡的工作勢必不會少。你先緊著這邊的事做好,比你在詹事府混吃等死有意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