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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這麼說,但肯定有小人嚼舌頭,說我見死不救,眼裡只有功勞。」蕭東樓輕輕點了點東寧衛城:「這城不大,五百人守卻也不足,萬一王翊有個閃失那就是我大明的損失了。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曹寧也佩服王翊竟然能晝夜奔襲,連下兩城。遼陽雖然是有內應開門,但東寧衛卻只有滿洲兵駐防,雖非精銳,卻是困獸猶鬥,坦克司能夠將它硬打下來,肯定不會沒有傷亡。
「讓張英死死咬住濟爾哈朗,咱們攆著多爾袞去東寧,要追著打,最好打得多爾袞連自家陣腳都沖亂。」蕭東樓下了命令。
第二軍因此放棄了戰場打掃工作,甚至連戰利品都不予收集,直奔眼看就要被東虜大軍湮沒的東寧衛。
連身為友軍的第二軍都這般拼命,作為直屬上司的佘安更加不遺餘力,在抱怨之餘只能催促趕路。然而坦克司能沖這麼快並非沒有道理的,他們的戰士都是九死之餘的老兵,體能指標遠超全軍,裝備精良,就連人參消耗量都遠超其他部隊。
別說東虜追不上他們,就是自己人也追不上啊。
「那小子別讓我再見到,否則就拿鞭子抽他!」佘安一掃往日的平和,露出了滿面猙獰:「快!全師強行軍!儘快趕到東寧衛!」
王翊身在東寧衛,卻沒有蕭、佘的憂慮,正愉快地站在殘破不堪的衛城城牆上看著底下圍困重重的清軍。
「這回作死作到位了吧?」張黎跟了上來:「訓導官在照顧傷病員,說咱們還需要更多的棉被。」
「哥當年千里行軍,別說棉被,連張草蓆都沒有。」王翊哈哈笑道:「看他們這副想打不敢打的樣子,你說他們在顧慮什麼呢?」
「應該是外圍已經在交戰了吧?」張黎道:「沒有炮聲,多半是友軍強行軍跟上來的。你這計劃的確把東虜扯亂了,但咱們自己好像也亂了。」
「咱們亂不了。」王翊摸著下巴:「對了,咱們這不還有三百多能戰的弟兄麼?我在想……」
「你啥都別想了!」張黎喝斷道:「你不把咱們的家底打完不甘心怎地?你還要打撫順?打赫圖阿拉?負傷不能動的兄弟怎麼辦!你殺俘我捏著鼻子認了,你要是連弟兄都拋棄,我現在就是拼著受審也要奪了你的指揮權!」
「我不過就是在想……」王翊怔怔看著這個平日裡還有些懦弱的參謀長:「分兩班守城,保證戰力。」
張黎重重吐出一口氣,拉了拉軍裝下擺,理了理衣襟,乾淨利索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你小子變臉挺快啊。」王翊喊道。
「嗯?什麼?」張黎一臉無辜地邊說邊往城下去了。
……
「王爺!主子!」
瀋陽城裡一片慌亂,出征的多爾袞終於沒能經受得住戰敗打擊,氣急攻心,終於一倒不起。整支大軍失去了主帥之後,再沒有堅守待戰的決心,紛紛潰散。蘇克薩哈和一干鐵桿奴才將多爾袞抬回了瀋陽,直接抬進了皇宮。
此時多爾袞已經醒了,要想坐起來卻都做不到。十一歲的福臨被領到了多爾袞面前,無師自通地伸出小手,緊緊握住多爾袞冰涼的大手。
「皇帝……」多爾袞飛進全身力氣,道:「叔王不行了,你還是走吧。」
福臨又怕又驚,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了出來,道:「叔王!咱們去哪兒?」
多爾袞握了握福臨的小手,抬眼看到了福臨身後站著的莊太后,一字一頓道:「往北走,去大圍場,去寧古塔……」
一雙被凍得發白的手落福臨的肩頭,正是福臨的生母,如今的莊太后,黃台吉的永福宮莊妃。
多爾袞抬頭看了看這個自己曾經要娶的女人,嘴唇蠕動,道:「千萬、別去、科爾沁。」
太后沒有想到多爾袞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震驚得不知說什麼好。
福臨不知道其中道理,只覺得叔王的手變得異常沉重,讓他抓拿不住,只得任由它落在榻上。
崇禎二十一年臘月十五,以「智慧」為號的多爾袞結束了他的一生。他沒能享受到歷史原劇本中的「成宗」廟號,也不可能成為一個花樣美男為後世女子所傳誦嚮往。
如果馮斌在東北的工作達成了預定目標,百年之後恐怕沒人會知道歷史上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博弈天下的人物。
崇禎二十一年臘月十七,明軍第一發炮彈轟在了瀋陽城牆上,在磚面上留下一片蛛網似的裂紋。
清廷內部就是逃往大圍場,也就是後世的遼源一帶,還是逃往科爾沁——福臨的外公家,爭論不休。從地緣上看,科爾沁距離瀋陽更近些,而且科爾沁也是歷代虜主的親家,是滿蒙一體的代表。
「如果前往科爾沁,還可以向蒙古借兵復國。」
許多人對科爾沁抱有如此幻想。
然而索尼、洪承疇、范文程等智謀之士,卻心中雪亮:一旦去了科爾沁,大清就真的再無復起的機會。如果明軍就此停步,科爾沁親王就會挾大清天子以令蒙滿諸部。如果明軍死咬不放,他們多半會將福臨獻出去,以求自保。
從這點上而言,他們倒是與多爾袞站在了一起。
然而往大圍場或是寧古塔方向北遷,非但無法聚集更多的軍隊,就是現在的這些軍隊都無法維持。
相比大圍場、寧古塔這等真正的苦寒之地,遼東簡直是關外小江南,天堂一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