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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爾達見了心中頗感欣慰,暗道:這定是王根子在試射了。
因為弓箭射程與弓箭保養、箭矢製造有直接關係,所以每次兩軍對陣都要互相試探對方的射程遠近。在射程之外要列陣慢行,保持體力,鼓舞士氣,一旦進入射程,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沖入敵陣,這樣才能減少損失。
王根子這箭射出,果然讓闖營上前挑釁試探射程的快馬有所畏懼,紛紛撤了回去。只是一人眼明手快,在回馬時側身一探,將這箭拔了出來。這本是快馬們的習慣,帶一支敵軍的箭矢回去,證明自己的確進入了敵軍射程。他這一拔出,才發現箭上繫著字條,像是用來通信的。
兩軍對壘,這種射箭通信的方式也是古今常見。他當即將紙條送到了中軍,自有上面的將佐交予李自成手裡。
約降!
信中寥寥數語,沒有多餘筆墨,只說大明已盡,自己願帶部曲親兵為義師內應,開門獻城。
李自成幾下看完,將信轉給右手邊的顧君恩。站在左手的牛金星看得眼中差點噴出火來,卻只能硬生生咬牙忍了下來。自從他被放回之後,李自成便越發信任顧君恩了。
顧君恩看完,微笑道:「恭喜元帥!西安若是能夠歸降,大軍元氣可保不傷。如此便能儘快收復甘肅、寧夏等地,更是給東進路上的小城作了個榜樣。」
李自成原本已經準備好了打一場硬仗,卻沒想到有守將投誠。他略有失望道:「看來朱太子不在城中。」
顧君恩略一沉思道:「朱太子連汝州都要硬守兩天,何況西安城高水深,沒有棄守的道理,想來是明廷之中另有掣肘。」
「也怕是西安實在沒有可守御之兵。」牛金星插嘴道。
李自成點了點頭,呼啦啦站起身,戴上了自己標誌性的寬檐氈笠,道:「走!額們進了西安再說。」
……
「他朱家錦衣玉食,咱們連個粗糧饃都吃不上!大冷天連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咱們是生來就該被他們作踐麼!?」王根子站在城頭,怒發指天,恨恨罵道。
手下親兵或是家丁,或是親隨,聽得也是激憤異常。
周圍兵士知道這是有異變,紛紛噤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我在秦王門前站了兩天,他連見也不肯見我!」王根子盡情發泄著心中怒意:「既然如此,咱們也不見他,只開了城門,迎闖王!讓闖王與他去說!」
「早就不想給朱家賣命了!跟著將軍迎闖王!」底下家丁紛紛鼓譟,對那些不肯表態的兵士怒目相加,施加壓力。
王根子掃視一眼,見大部分兵士還是站在自己這邊,更沒人跳出來當朱明的孝子,大聲道:「我已經與闖王約好,只等義師戰鼓三響,兩軍相接,咱們便開了城門,獻城!凡是願與我王根子共進退的弟兄,在左臂上纏青布!若是不願意的弟兄,我也不強求,只日後戰陣相見全當不認識便是!」
「我等誓死追隨將軍!」家丁親兵們紛紛拔出刀劍,高舉刺天。
其他士兵中也有見風使舵的,跟著高舉兵刃,表示順從。剩下那些可降可不降的,更擔心自己落了單,被拉出去祭旗,便也紛紛跟著呼喝起來。
一時間城頭風雲變幻,人人左臂盡戴藍布。
闖營中也已經傳播開了守將投誠的消息,只要一鼓作氣殺到城門口便大功告成。知道不用用命去填城,闖營兵士頓時士氣高漲,恨不得當即就擂鼓進軍。
火炮終於響起!
咚、咚、咚!
戰鼓如雷。
「殺賊啊!」兩軍同時高喊著殺賊的口號沖向對方。
崔爾達身先士卒,已經看清了迎面衝來闖營馬兵臉上的黑痣,手中長刀斜下里刺出。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錯身而過。崔爾達只覺得虎口傳來一股猛勁,差點長刀脫手。瞬息之間,飆出的熱血濺射在崔爾達臉上,腥氣灌鼻,燙得臉上發麻。
——殺了一個!
崔爾達碰出一口白氣,戰馬已經陷入賊陣之中,再難提起速度。他回頭望了眼高聳的西安城,高聲喊道:「殺賊一個,賞銀五兩!殺啊!」喊聲中,崔爾達瞅准一個背對自己的賊兵,重重一刀劈了上去,正劈在賊兵頭顱,頓時血漿翻湧。
「殺啊!」身後的明軍士兵得了鼓舞,紛紛衝上前,護住了崔爾達兩側。
接連手刃兩人,崔爾達終於找回了上陣殺敵的感覺,膽氣更甚,正要鼓動的士兵衝破敵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驚恐的呼聲:「城門開了!獻城了!」
獻城了!?
崔爾達心中一頓,旋即醒悟過來,頓時明白為何到現在城頭都沒有放一箭。他高聲罵道:「王根子!額賊你娘!」
仿佛是聽到了崔爾達的咒罵,城牆上落下一片箭雨,明軍後陣頓時哀聲哭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都司!咱們走吧!」一旁追上來的親兵衝上前,拉住了崔爾達戰馬的轡頭。
「走?走哪裡去?」崔爾達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儘是自家兒郎戰死沙場,心中悲憤,身上卻被抽空了一般。
「你們走吧……我不死不足以報皇恩……」崔爾達奪過馬頭,重重一夾馬腹,縱馬躍入敵陣之中。
他手起刀落,卻劈了空,身上露出的破綻卻被敵兵抓住,幾支長槍刺了過來,將他挑落馬下。
「抓住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