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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如張居正這樣不顧物議的雄才,否則誰也不肯被人稱作「商鞅」的。

    要想不做商鞅,那就只有順著他項水心的思路走,功績太子身邊的近臣;或者袖手旁觀;再或者,便只有直接攻擊太子了。

    攻擊太子這種傻事對於皇明的官員來說,是絕對不可碰觸的紅線。

    他們就算想換個太子,也只能如項煜這般拐彎抹角攻擊太子身邊的人,或者等有了機會去力捧永王、定王。在剩下的兩個選擇中,要麼成為攻擊東宮近臣的同盟軍,要麼就只能幹瞪眼看著,絕不會成為太子的人。從兵法上說,項煜這一筆可謂圍點打援,尋常中材之士已經無從破招了。

    「你們有何見解?」朱慈烺仍舊不急不緩地從低往上問道。

    吳偉業自然希望太子能夠豎起大旗,與項煜堂堂正正打一仗,徹底洗刷自己的屈辱。他對於項煜雖然不算交心,但自己好心答應項煜的請託,為他牽線見太子,誰知還沒過夜那邊就將他賣了,還冠上了「名教罪人」的帽子,真是恨人!

    至於穢亂宮禁,這算得了什麼!

    天下文宗錢謙益,大白天以娶妻之禮娶了名妓柳如是。這在禮法上豈不是更不能容忍?甚至還違反了《大明律》……而自己與那些女官可是連話都沒怎麼說過啊!身為江南風流才子,吳偉業只覺得這項指控荒謬荒唐,果然是太子說的喪心病狂!  

    不過……

    「侍衛擅殺朝廷命官,的確是太過跋扈了。臣以為,此事既然是那侍衛而起,不如交付有司論罪。」吳偉業道。

    劉若愚微微搖頭,暗道:你這是吃著太子的飯砸太子的碗啊!唉,太子要是這麼做了,日後誰還聽他的號令?莫非到了如今這田地,還有人不知道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麼!太子要的可是兵權!

    「殿下……」周鏡殷切的叫了一聲。

    「說。」朱慈烺望向這位堂舅,希望他能說出一兩句能夠入耳的話來。

    「不可交付有司啊!」周鏡叫道。

    朱慈烺臉上的陰霾總算散去了許多,鼓勵道:「你覺得該如何呢?」

    「偷偷把那侍衛處決,對外只說是害了鼠疫死了。」周鏡信心滿滿道:「這樣就不會牽連到殿下了!」

    滾!

    朱慈烺強吸了一口氣,終於將這個字咽了下去。

    世事就是如此,常難如意。現在的東宮新侍衛還是一株幼苗,要想快高長大,筆直朝天,還少不了周鏡這幫老人。而這幫老人目前還肯聽話做事,那是因為他們還對「從龍之功」有一份盼頭。  

    一旦朱慈烺與周鏡翻臉,徹底絕了他們這份盼頭,日後各種怠工還算輕的,更重些恐怕還會故意下黑手、使絆子。

    「劉伴,你看呢?」朱慈烺轉向劉若愚。

    「殿下,」劉若愚沉吟道:「此事無論咱們如何應對,都是坐實了罪名……老臣愚魯,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妥善應對,不若回宮探探聖上的口風?」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跟人打了架就跑回去找爹娘告狀。」太子笑了笑,又道:「不過也就劉伴說得沾了些邊。吳偉業,你去起草一份請罪奏疏,大意就是我疏於管教,以至於有這種事發生。我會責令東宮侍衛不許出門,嚴加操訓。」

    吳偉業覺得這樣似乎並不足以表明悔過的誠意,但人家漫天要價,太子坐地還錢,這點上他還是能夠理解的。

    劉若愚卻是大大吃驚,這可不是太子的性格啊!

    這位太子殿下口口聲聲將「堂堂正正」掛在外面,實際上城府之深重,心機之縝密,恐怕誰都看不透!要是真有人相信太子是個只知道「堂堂正正」的人,恐怕離死也不遠了。

    而且到死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死!

    「李中允。」朱慈烺突然叫道。  

    一直列席旁聽的李明睿很識相地一言不發,幾乎讓人忘記了他的存在。聽到太子叫他,他連忙起身行禮,應道:「臣在。」

    「此事你通報有功,否則等父皇的中旨下來就難看了。」朱慈烺笑道:「所謂一客不煩二主,我還有件事想請李中允幫忙。」

    「臣遵旨!」李明睿上次得罪了太子,一直惴惴不安。事後想想,太子以「上班時間」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將自己打發了,實在又有些丟人敗興。然而他是個有腦子的人,斷然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這種尚未聞聽令旨就宣布自己去做的行為,顯然是表忠心的投名狀。

    「上書請求陛下准我女官外用,」朱慈烺道:「關鍵就一句話:目下危難之秋,當物盡其用、人盡其能,焉能以男女避諱之?皇明祖制,除了王府有閹人可用,其他豪門大戶都不能用閹人,那難道他們就是鐵打的內宅?難道婢女與外仆交接就是穢亂?沒這道理嘛。」

    李中允眼皮直跳:太子這話說得真是一針見血,天下誰家沒有男女交接之事?就算那些國公家裡,門禁再嚴,也有健婦與外仆往來應事,難道能說是穢亂?又想到太子講學的時候,對於五經經義似乎並沒有這樣的犀利見識,恐怕還真是太子志不在茲。

    

    「臣明白,一定趕在項煜上書之前遞進去。」李明睿應道。

    「不要遞進去。」朱慈烺微微搖頭:「通政司要審的。你就在這裡寫,寫好了給劉若愚,讓他直送司禮監。」

    李明睿心頭一顫:這可是太子引為私人的表態啊!從今以後,我就是太子私臣了麼?就不再是國家之臣了麼?想到這種身份的微妙變化,李中允內心中有絲絲失落,也有濃濃激動,仿佛看到了一條通達抱負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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