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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銜枚夜度五千兵(10)
人性中有些根源的本性是不分民族和文明的。
比如對自己的不自信,又比如攀比心。
李真虛正是利用了這兩點,在小露一手後重新入座,對剛才的事閉口不談,仿佛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
番人當然也不會納頭就拜,求李真虛傳授這等繁雜而富有美感的祭祀儀式。然而出於自己都覺察不到的自卑,以及攀比,一顆小小的種子已經在這些番仔的心中扎了根。
到了這個大肚國外圍村社,李真虛反倒不著急趕路了。
他在這個友好的村子裡呆了數日,兩次施展了神奇道術,最終等來了大肚王阿拉米的使者。這完全是因為道術口碑傳到了大肚社,而太陽之王阿拉米正好被「鬼寐」折磨,想請這位漢人道士驅鬼。
陳念祖此時對李真虛道長的神通已經深信不疑,自告奮勇為李道長準備法器。李真虛只見了阿拉米一面,就知道這位番仔王其實是肝鬱氣結,濕熱困阻,故而整日沒有精神,昏昏欲睡,晚上又容易做噩夢驚醒。
這是因為原住民久居濕地,又喜食生冷蔬果,所以很容易被濕熱困擾。至於肝鬱氣結,則是另有外因刺激。
這刺激便是來自南面的紅夷番。
一六二五年,荷蘭人被明軍趕出澎湖之後,在大員一鯤身建熱蘭遮城,開始作為統治台灣的中心。
一六四二年,時任巴達維亞總督將軍的安東尼?范?迪門派兵驅逐了台島北部雞籠(基隆)的西班牙人,並將西班牙人所建的聖多明哥城改為安東尼堡。
荷蘭人取得了南北兩個據點之後,將自己視作全台的主人,並派兵南下征服原住民部落。在兩年前,也就是崇禎十八年,耶歷一六四五年,荷蘭人進攻大肚王國,並在三個月後徹底征服了這個部落聯盟,至此統治了整個台灣西部地區。
阿拉米作因此受到的羞辱足以成為他犯病的誘因。
他一直覺得自己愧對祖先,所以「祖先」也就理所當然會在夢中對他進行懲罰。
對於明朝的醫生而言,只要不是太過平庸,碰上這樣的病症都不至於覺得棘手。
李真虛心中有數,口中卻道:「果然是邪靈作祟,國主且放心,待貧道命弟子送來法器,當可做法驅逐邪靈。」
大肚國的巫婆們並沒有神權不可侵犯的概念,樸素地因為久久不能醫治國王的鬼寐,自然希望漢人巫師能夠幫忙。
李真虛搬到了大肚社裡居住後,意外地發現這裡還有其他漢人往來,更聽說北面的沙鹿社裡還有漢人居住,對這台島民生生態有了更深的認識。
陳念祖回到村子,將前因後果說了,又帶著李真虛的弟子前往大肚社,這一來一去就過了七日。
李真虛拿到了一應行頭,將成藥化在水中,另外以藥汁畫符。做法的時候焚燒符紙,浸入準備好的藥水,讓大肚王服下。心理撫慰外加藥物幫助,七日之後大肚王便有了起色,更是對這漢人道士深信不疑。
這本是天師道故技,從祖天師張道陵就開始用,再過五百年都能哄人。
李真虛一招奏效,又趁熱打鐵,表演了「結幡」神跡。
道士們將神幡懸掛在高達三丈的竹木上,神幡底部的五條幡腳隨風搖擺。高功在施法的時候,這五條幡腳就會結出不同式樣的結頭,根據這種結頭來判斷是哪位神仙臨壇。這套手段比之符水治病高明許多,甚至在攝像機下都能保持神秘,讓人驚嘆,對付這些連原始宗教都不算的番人,自然更是手到擒來。
雖然荷蘭人也在島上推廣基督教,但相比李真虛卻困難了不知道千萬倍。因為基督教是外來宗教,要解釋教義已經很困難了,更別說基督教義與原住民信仰相悖。而李真虛卻並非「傳教」,他更像是暗中盜取了原住民的信仰解釋權。
原住民信祖宗,李真虛就教他們立牌位。
原住民信自然靈,李真虛就給他們立塑像。
原住民用人頭祭祀,李真虛就用麵粉做饅頭……
起碼饅頭的口感比人血酒要好許多,而且做饅頭總比讓族人「出草」更安全。尤其是做饅頭這種工作由村社的巫婆承擔,進一步削弱了男人的權力,這讓年長的祖母們更樂於接受。
在這位高真的努力之下,大肚王國對海峽對岸的明國充滿了信任和好感,甚至開始相信漢人和台人本就是一脈相承的兄弟。
崇禎二十年十月初,番仔王阿拉米乘做明軍大船,第一次踏上了島外的土地。
……
轟!
一九式軍屬火炮發出轟然巨響,巨大的彈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向靶標,那是一座高達丈許的土堆。在彈丸擊中土堆的剎那,大地發出了一陣微顫,整個厚實的土堆被轟得泥土飛濺,幾乎夷平。
剛剛學會用千里鏡的阿拉米被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千里鏡幾乎脫手。他身邊的衛士輕輕扶了他一把,才讓他覺得安心。
方家鴻負責招待這位渡海而來的番仔王,自然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免心中好笑。
這些蠻族還沒有進入火器時代,僅有的鐵器兵刃也殘破不堪。在方家鴻看來,用火炮和火銃來展現明軍的威能,頗有些浪費。讓他們看看弓箭齊射和長刀如林,應該就足夠震懾了。
「紅毛夷絕不是天兵的對手。」甘仔轄?阿拉米鄭重其事地下了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