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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是從攻擊難度而言,海岸營寨就要比寧遠城小了不下百倍。」
曹寧說完,頓了頓又道:「再從地利來論。你看這兒是南北向的興城河,寧遠城在河東,咱們的海岸營寨扎在河西,東虜從山海關來,若是渡河去打寧遠,豈不是正好被我們前後夾擊麼?即便為了安全渡河,他們也得先將咱們的海岸營寨拔掉!」
蕭東樓摸了摸臉上的疤痕,道:「海岸營寨能守住麼?」
這回曹寧真是鄙視他了,揚聲叫道:「守什麼守?等東虜大隊攻打寨子的時候,正好與其主力決戰啊!」
蕭東樓摸著眼罩嘿嘿一笑,道:「此言甚得我心,看來咱倆還是默契十足啊。」
「你敢更無恥一些麼?」曹寧撇嘴,轉了話題:「你看寧遠這邊怎麼安排?派誰坐鎮?」
「派誰坐鎮都不是問題,關鍵是我想把師訓導部放在寧遠。」蕭東樓道:「你也知道這裡比較安全,訓導官們暫時離開一下軍中,督促一下寧遠屯墾事項,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曹寧知道蕭東樓是想讓盧翹楚呆在安全的寧遠城,他又何嘗不照顧盧督師的後人?
「不錯,寧遠周圍都是熟地,聽說都是吳三桂的親近家丁才能在這邊買田置業。」曹寧道:「若是能夠開墾出來,倒也不浪費。何況那麼多難民、俘虜,總不能閒著什麼事都不干。」
「對,閒著就容易出事。」蕭東樓點了點頭:「這事先辦起來,若是殿下覺得軍屯不妥,日後轉給地方州縣就是了。」
曹寧也看不上那些地,只是為盧翹楚找個由頭呆在寧遠罷了。至於各部糧餉,那都是總後調派。前邊吃不上飯,後邊就有人要掉腦袋,沒人敢當做兒戲,所以也沒必要擔心。
「寧遠城還是得放上兩個千總部,好歹不能太難看。」蕭東樓又道:「其他部隊就在海岸營寨附近駐防,今番得讓多爾袞著實肉痛一回,哪有過來搶完了東西就這麼大搖大擺逃回老家的!」
「糧食和火藥也得運到寧遠。島上我看過了,殘破得太厲害,祖大壽當年偷工減料啊!」曹寧搖頭道:「咱們糧食多,放久了實在容易腐敗。還有火藥,放那兒就跟泡水裡沒甚兩樣。何況等海冰融化之後,運起來也不方便。」
「這你說了算,不過要放寧遠的話,屋舍也都得修起來。」蕭東樓道。
曹寧正為這事忙得焦頭爛額,此刻再多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第463章 星宿煌煌日月光(9)
盧翹楚趕到寧遠城的時候,不由眼睛一亮。在漫長的海上顛簸之後,她首先在海岸營落腳,實話說起來那裡的條件甚至還不如在船上。而現在進了寧遠城,她終於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尤其是三丈有餘城牆,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難怪袁崇煥當年敢守此孤城,真是雄闊!」盧翹楚低聲贊道:「我大明在遼地有如此雄城,竟然還會被東虜打得節節敗退?」
「訓導,這寧遠城算什麼?當年孫督以城堡定遼,大城有九,小堡四十五,寧遠不過就是比軍堡大些罷了。再往東面的錦州、大凌河,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雄城。」跟在盧翹楚身邊是個遼東女子。她家裡世代為遼東軍戶,因為李成梁棄寬甸六堡,爺爺那一輩遷到了鐵嶺。奴兒哈赤起兵打鐵嶺,父親輩逃到了錦州,又繼而又逃到寧遠,最後跟著吳三桂入關。
她男人也是遼東軍戶,有個弟弟在吳三桂身邊做親兵,算是能攀得上高枝的人家。這回挑選遼兵,因為訓導官是女子的關係,蕭東樓特意討要了幾個遼東軍中的健婦。這些健婦原本只在將領家中做些粗使活,能成為貼身侍女也算是登天了。
盧翹楚點了點頭,忍不住想說遼兵妄稱精銳,但想想身邊這「梅家媳婦」也是遼軍,只好硬吞了回去。說起來身處她這個環境並不令人愉快,雖然師長和參謀長都是伯父的舊部,對她客氣有加,但是身為女子始終會被人歧視。
這種歧視甚至不是源於惡意。
譬如女子未出閣之前,閨名是不容別的男子知曉的。而她既然在軍中為訓導官,許多地方都會提及全名,總不能以「盧氏」稱呼。這種時候,對她頗為照顧的軍官往往會以「師訓導」軍職代稱,以全風俗禮節。可以想見,前面是「蕭東樓」、「曹寧」,突然跟上一個沒名沒姓的「師訓導」,這是何等的不和諧?
盧翹楚說了好多次自己不在乎,但仍舊有許多人都很在乎。
又比如跟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健婦侍女,一樣是錄入了輔兵名錄,只比其他將校親衛的待遇低一等。然而在稱謂上也很糾結。照習俗,這些人會被主家呼以「某家媳婦」、「某家娘子」或者直接就是「某家的」,但軍中若是這麼稱呼便顯得十分不莊重。盧翹楚本想指名道姓,但人家可沒有成為巾幗英雄的覺悟,對此十分排斥。
因為這種排斥,自然也會生出抱怨,背後指摘盧翹楚「失心瘋」,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跑來吃兵糧。只因尊卑倫常,這些人表面上也還算守禮,讓盧翹楚也沒有機會發作。
「訓導,前頭就是鐘鼓樓。」梅家媳婦指著十字路口上的兩層高樓,聲音中帶著些許自豪:「這樓極高,登到頂上可以俯瞰全城。」
盧翹楚嗯了一聲,卻不以為然:這種規制的鐘鼓樓,在江南只要是個縣城就有。若是南京等地,大戶人家的閣樓都比這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