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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這些人日後都會是獨當一面,裁決是非的法官,這樣的光明前程讓他們更多了一份責任感,絕不能忍受在此碌碌無為消磨光陰。
蒸汽機專利的議論就此揭過,思想碰撞的小火花雖然一閃而逝,卻在眾人腦中留下了一片斑斕光影,就連他們自己都未必意識得到。
在法務室之外,是否應該以蒸汽機專利謀取更大的利益,然後再次投入改進研發的討論卻越發熾熱。各種報紙上連篇累牘,或是分析,或是質疑,或是不講道理只為皇太子搖旗吶喊,或是不顧真相只為抨擊朝政……就連深宮之中的皇帝陛下都已經被科普得知了許多專有名詞。
「朕當年讀萬曆朝文檔,看到南中士林辱罵神廟老爺的文字,心中雖然不悅,但也談不上的忿恨。」崇禎皇帝梳理之後,坐在龍床邊上,對侍寢的袁妃道:「然則如今看天下議論皇太子,卻是喜怒難抑。」
袁妃在後宮中就是個小透明。她也知道皇帝並不喜歡她,尤其是看不慣她的一雙大腳。就連今日的寵幸也不過是因為周后身子不舒服,才能輪得上她。
不過身為皇帝的妃子,又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袁妃上前為皇帝輕輕捏著肩膀,道:「好在是報紙,皇爺不願看便不看了。若是以往都寫了奏疏進來,想不看也不成呢。」
崇禎笑道:「說來也怪,雖然看著生氣,還是會忍不住去看。從這點上,皇太子的度量卻要勝過朕了。他可是對報紙不聞不問,頗有二謝淡然之風。」
「小爺恐怕也沒空看,天天都要逗弄皇長孫。」袁妃道。
提到長孫秋官,崇禎又有些犯愁。這孫兒如今白白胖胖,種了痘之後更讓人放了大半的心。從學說話到如今表現出的各種反應,看起來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當然,跟他爹相比還是遜色了許多。
如果放在朱慈烺之前任何一個皇帝手裡,這樣的兒子簡直是天賜之寶,足以交付國家社稷。但因為朱慈烺實在太過逆天,以至於讓人生出了「此子不肖其父」的錯覺。
——恐怕兒子也有這種錯覺,所以反對自己冊立皇太孫。
崇禎心中暗道:可是一向算無遺策、無所不知的兒子怎麼會忘了神廟時候的事?那時候神宗皇帝遲遲不立皇太孫,正是因為對皇太子的位置有想法啊!
自家人知道皇帝與皇太子之間是父慈子孝,但千里之外的外官則只看到皇長孫四歲了,既沒有封王也沒有封太孫,指不定怎麼惡毒地揣測天家的陰暗事呢!
……
「不立皇太孫是不希望這孩子懂事以後發現自己『八風吹不動』。」朱慈烺對段氏解釋道。
段氏臉上鐵青:「小爺真的存了擇賢的念頭?」
誰能保證賢良的皇子一定出於中宮呢?如果立長難不住皇太子,那麼立嫡豈不是也危險了?
「我固然希望自己的繼承人優於常人,但有些事是沒辦法的。」朱慈烺嘆道:「神廟的故事就在眼前,因為君臣不合,真真是遺毒三代,險些亡國滅種。我怎麼可能在國本的大事上與天下士林為敵?」
段氏臉色緩和下來,微微點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皇太子可是個從來沒認過輸的人啊!現在怎麼放軟了?再說他現在普及教育,提拔東宮官,這不就是在培養羽翼麼?到時候他有這干鐵忠之人,還會有第二個東林出來仗義執言麼?
「既然小爺沒有這個心思,就先立了皇太孫,以定天下人心,不好麼?」段氏溫言軟語勸道。
「不是跟你說了麼,小傢伙如果沒有危機感,會肆意妄為的。」朱慈烺道。
「有小爺這般教育,怎可能長成那樣?定然是十分懂事的。」段氏嬌嗔道。
「以後再說吧。」朱慈烺不耐煩道:「有什麼好著急的?」
「小爺就直說吧,秋官哪裡不合爺的心意?」段氏愈發急道。
朱慈烺早就考慮過了自己死後可能面臨的政權問題。在他看來,自己的兄弟和其他兒子——如果有的話,是不可能對皇位造成危險的。真正可能奪政的,正是被粉碎過一次的文官集團。
任何一個身在官場裡的人都希望獲取宰執天下的權力,無論什麼時代都是一樣。與其鬧得國家分裂,朝政廢弛,不如放手讓長子跟文官角力,勝則繼續大權獨攬,敗則藉由自己創立的制度垂拱而治。
只要大明不至於傷筋動骨,子孫不至於走上斷頭台,這就可以了。
從這點上來說,朱和圭又是生而註定要戰鬥的戰士。甚至可以說,每一個大明的皇長子、皇長孫,都是戰士。這就是朱慈烺勞心勞力,針對兒童每個生理階段有的放矢地培養他耐心、細心、專注等品質的原因。
而適當的危機感,則是孩子懂事之後的助力。
沒有任何危機感的人,註定是不經風雨的幼鳥,哪怕他們再畏懼皇帝父親,都不可能成為鐵骨錚錚的戰士。
「你睡吧,我去處理一些政事。」朱慈烺懶得再解釋了,轉身便去書房睡了。
第628章 白日風塵馳驛騎(10)
崇禎二十二年冬天,京師通往各地的驛馬郵傳幾乎造成了官道擁堵。
前所未有的景象在大明上演。幾乎每天都有上百餘騎奔往各地,傳送信件、公函、文移、報紙。每天也有數百騎從各地湧入京師,帶來地方上的請示、報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