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頁
「我最近可能還沒辦法開課。」朱慈烺實在是分身乏術,想了想又道:「這樣,我儘快寫本小冊子出來,權當拋磚引玉。要想將這統籌學精研下去,恐怕非數代人不可。」
王徵微微點頭,心中確實佩服這位深宮裡走出來的皇太子,非但能見人所不能見,更有容納百年蹉跎的耐性,真是天佑皇明。逢此際會之時,又如何能夠不盡全力施為一番?
「臣宋應星求見皇太子殿下!」
屋外傳來突兀的求見聲。
朱慈烺聽了真是既驚且喜,抑制不住內心中的激動,三步並作兩步推門而出,正見一個年近花甲的小老頭,頂著花白的頭髮,雙手按在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肩膀,蹦起身從兩人之間向屋中探望。
若不是他身上穿著五品文官的官服,那兩個侍衛恐怕已經揮刀砍上去了。
「是寫《天工開物》的宋奉新?!」朱慈烺高聲叫道,走下了一格台階。
「殿下!」宋應星叫道:「正是微臣!微臣奉新宋應星!」
「我給你寫了數封信,怎麼從不見你回過!」朱慈烺大喜過望,連忙上前分開左右侍衛,扶住宋應星雙臂。
宋應星一臉愕然:「殿下只需一紙令書,微臣自然就會北上神京朝覲殿下啊。」
朱慈烺那時候怎麼可能私通大臣,而且還是因為這等「奇技淫巧」之學。若是讓他那位醉心經學的皇父知道,恐怕日後在宮中連物理小實驗都不能做了。更何況他一個沒出過宮的皇太子,傳召江西某縣不入流的教諭,該如何向吏部和皇帝解釋?難道說是做夢夢見的?
「我得到《天工開物》一書後,對先生便景仰萬分,多次致信江西,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信。」朱慈烺沒有說自己匿名的事,不過跟出來的王徵卻知道其中內情,也是內中不解。
在王徵看來:只要格物學上能有見解,就算是布衣白身之人,這位宋老爺也會不遠千里跑去一會的。
「呃……殿下是何時得到此書的?」宋應星一愣。
「崇禎十一年春,我剛出閣,發現市面上有賣此書的,便買了一套。」朱慈烺道。
「哦……」宋應星拖長了聲音,頗有些遺憾:「此書是崇禎十年初刻,殿下在十一年春就得此書,可謂微臣的僥倖。」宋應星頓了頓,有道:「只是……微臣在崇禎十一年的時候,補了福建汀州推官,已經離開分宜了呀。」
宋應星在分宜只是個沒有品級的教諭,朱慈烺又是用京中腳遞送的私信,腳遞自然不會追到福建去,江西那邊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去巴結個小官。以至於朱慈烺的信件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懷疑這位博物學家是否還活在人世。
真是沒想到,竟然在萊州碰到了!
「老臣也是看了《天工開物》,嘆為觀止,後來得知宋老弟到了萊州,特意請了過來,聘為教授。」王徵也走下台階,對朱慈烺笑道。
朱慈烺真是喜笑顏開:「真是天意!當今天下,以學貫東西論,無人能比得上王先生;以學通古今論,也無人能出宋先生之右!有二位先生坐鎮督導,何愁沒有恢復天下的利器!」
「殿下。」宋應星也從寒暄之中回過神來,從袖中抽出一捲紙:「殿下!微臣正是要呈上恢復神京的利器!」
「哦!」朱慈烺接過紙卷,迎光展開,發現竟然是一卷長軸,上面赫然描繪著一個超出了朱慈烺想像的「神器」。
「這是微臣受殿下啟發,描繪出的飛天之器!」宋應星朝之前攔住他的侍衛招了招:「怎這般沒眼水?讓殿下舉著麼?」
那兩個侍衛還不知道是否該聽這個瘋老頭的命令,緊跟朱慈烺身後的陸素瑤和閔子若已經健步上前,分了左右替朱慈烺拿定。
「殿下請看!」宋應星從袖中又取出一柄做工精美、銀柄鎏金框的放大鏡,指向圖中:「這個是氣囊,外層裹以絲綢、內層襯以棉布,下面點火升騰熱氣,托起吊籃騰空。一切就如孔明燈一般無二。」
「這個……還是有點區別……」朱慈烺盯著這個示意圖,只覺得口舌乾燥。
熱氣球的研製是他特別關照王徵單獨、儘快推進,目的是加強平原上眺望距離,及早發現敵大股部隊行進。
宋應星說的,也的確就是熱氣球升空的基本原理。
然而這張圖紙上畫的,卻是不僅僅是一個氣囊帶著吊籃。
簡直是一個吊艙!
「這吊籃應該能載五人,」宋應星道,「騰空之後若是要前進,必須御風,故而臣便在這吊籃四周加了風帆。」
朱慈烺看到風帆的桅杆是斜上方刺出,無論哪個方向來風,都可以借力推動。
如果僅僅是這樣,朱慈烺也不至於被震撼得口舌乾燥。
「如果要逆風而行呢?或是要在空中轉向,該如何是好?」朱慈烺問道。
「那就要靠這些小炮了。」宋應星指向吊籃外一圈黑乎乎的突起物。
朱慈烺心裡一顫:果然是炮!
「殿下的書中也說過,力有正反,其勢相生。再看軍中演炮,果然是在發射之時倒推火炮,其力甚大!臣便想用火藥來推動這飛船逆風而行。」宋應星笑道:「臣以為風與水相類,吊籃也當做成船型,如同分水而行,或有奇效。」
「咳咳,」朱慈烺再次清了清嗓子,「你這個想法很好啊。不過這飛艇……咳咳,飛船也一樣,在天上飛的時候,風是延綿不絕,而火藥只是一個衝擊力,不能持久,怎麼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