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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軍陣迫近,郟縣終於一鼓而下。軍中當即派出收糧隊,最終卻只從百姓手裡征來了大軍一日的口糧,以及瘦騾弱驢十餘匹,根本吃不了兩天。若是這還要硬熬著不退兵,無須李自成來打,自己就先潰散了。
孫傳庭進了破敗不堪的郟縣縣城,街道上見不到人。地上連青石板都沒有,統統被送到了城頭用來守城,此刻滿街泥水,讓人走起來更為費力。只看了這蕭瑟的街景,孫傳庭就不願意在這裡久留。若是不能追擊李闖,也只有回頭先打開糧道了。
只是回頭就要面見太子,兩番抗命,恐怕少不得尷尬。尤其是劉宗敏圍兵汝州,這更讓孫傳庭心中沒底,好像時刻心中都有一隻小耗子,不停在撕扯他的心肺。
……
「殿下,這樣大的雨,打不成的。」陳德在一旁憂慮道。
朱慈烺聽著外面的雨聲,道:「的確,這天氣實在太遭,就是趕路都得暫住腳步,何況打殺。」陳德見太子仍舊是明理的,心中略略放鬆。朱慈烺卻又道:「不過老天爺從來公平無私,我軍不能在雨中作戰,難道闖賊就可以麼?我軍的操練、配裝、伙食,哪件不在闖賊之上?如果一下雨就跟流寇一樣打不成仗,我何必花那麼大價錢養軍?」
陳德一噎。
的確是這個道理。東家僱人,有的人一個月二兩銀子,有的人一天就能拿二兩銀子。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區別,就是因為一天拿二兩銀子的人能夠辦成別人辦不成的事!東宮侍衛營各種待遇穩壓闖賊一籌,若是不能在關鍵時刻顯示出過人的戰力,那不是白吃了東宮的飯!
道理如此,但事實卻未必如此。
陳德從朱慈烺的思路軌跡中掙脫出來,一五一十道:「殿下,從外面傳來的消息看,東宮侍衛營能夠跟闖賊的中權親衛對陣而勝,實在算是天下強軍。可就算是強軍,也不能逆天而行啊。」從陳德知道蕭陌要跟闖賊的親衛軍打野戰,他就心中打鼓。若是隨便來一支軍隊都能有這樣的戰鬥力,那闖賊也不可能成為天下大患。
誰知東宮侍衛隊竟然贏了!
這支第一次踏上戰場的軍隊,竟然贏了橫行天下的闖賊中營!
雖然劉宗敏不在,但能夠被選入中權親衛的將領,難道會是沒打過仗的初哥?難道會是個庸才?
這份勝利已經讓陳德格外驚訝,絕不相信東宮侍衛營還能再來一次奇蹟。
「我東宮侍衛營強的是紀律和操典,弱在缺乏沙場經驗,拘泥規矩缺乏應變。」朱慈烺想起了報告上的那聲意外炮響,補充道:「加上操典並不周全,執行力度不夠深入徹底,所以說是天下強軍還是為時過早」
「能打敗中權親衛,就算是左鎮也未必有這個信心。」陳德倒是由衷佩服,而且他也要了步營操典去研讀,對於太子所說的「不周全」並不認同。在他看來,這份操典除了沒有規定士卒上幾回茅房,其他所有的事都規定明晰了。
朱慈烺卻知道這只是自己閉門造車搞出來的東西,用在訓練上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一旦接敵。尤其是在「敵占區」作戰,層出不窮的問題會讓這份操典暴露出千瘡百孔的真面目。而且就算士兵嚴格執行操典,也會因為能力不足而無法達到實際需要。
比如那個木寨的防備問題,這明顯是探哨的偵察經驗不足的緣故。
同時也會有些一些優勢被低估。
比如戰鬥意志。
「暴雨之中廝殺,技擊之術固然受到妨礙,但更考驗兩軍的軍心士氣。」朱慈烺道:「只從眼下看來,我軍這點上還是勝過闖賊的,為何不試試呢?若是能擒殺劉宗敏,斷李賊一臂,我們就算放棄洛陽也不算白走一遭。」
手下缺少干將的朱慈烺,對於干將的巨大作用實在有種深入骨髓的感悟。指望孫傳庭逆天改命那是不現實的,這位可憐的督師八成仍舊會以戰敗收場。這也是自己這隻蝴蝶太過柔弱,無從引發一場大風暴。不過若是能夠擒殺劉宗敏,那實在是改變歷史大勢最佳切入點。
想到這裡,朱慈烺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親自上陣。
「劉宗敏……」陳德吐出這個名字就感到一陣頭皮發麻。李闖的名號固然震懾天下,但每戰都沖在最前面的劉宗敏也是一個讓人仰視大名號。在他少年時候,並不了解「名將」這詞的含義,直到隨父出征,方才感受到「名將」的「名」給人的巨大壓力。
「你是初生牛犢,為何也怕虎呢?」朱慈烺笑道。
陳德躬身謝罪,道:「殿下,卑職還是以為不可求勝過切。」
朱慈烺搖了搖頭:「這不是求勝過切,而是我看到了可勝之機。」
「殿下,東宮侍衛營勝在戰列陣型,若是暴雨之中,兩方打散,侍衛營失去了陣型優勢,如何與悍匪相抗?」陳德不得不將自己最為擔心的地方說出來。
「不是奇襲就不會散亂得太厲害。」朱慈烺道:「而且,若不是為了眼下這種狀況,我也不用早早就定下軍銜了。」
陳德這才想起軍銜的最大作用就是在隊伍失散時,確立陣型核心。
「你要去就跟我走,不去就留守汝州。」朱慈烺站起身,微笑道:「與你這一席談說,我越發覺得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不試一試實在可惜。」
「殿下!」陳德驚恐道:「您要親自上陣?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