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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知道魏雲說得在理,也希望看到大明一舉收了朝鮮,自己能有更大的事權。說不定有生之年還能碰上倭亂再起,也好一展抱負。
可是……
「將軍是怕現在打朝鮮,我軍又要淪為陪襯麼?」魏雲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德,就像是一句酒後玩笑,話鋒卻是犀利無比。
眼下陳德在朝鮮只有個空頭的總兵銜,連將軍印都沒有,誰肯鳥他?手下五百兵,放在朝鮮是精兵,跟明軍相比則是弱旅,連輔兵都未必能算得上。此時若是挑起朝鮮之戰,自己豈不就是片綠葉?
第604章 倚劍東冥勢獨雄(6)
魏雲的報告水陸兼程送回了北京,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在這個通訊不便的時代,半個月其實很好拖,首先抽個幾天出去踏青,然後回來訪友再是數日,飲宴醉吟還能拖個三五日,其實沒做什麼事便已經過去了。
只是朝鮮那邊卻是日夜煎熬,生怕明廷再是一拖數年,就如先王時候那般。
北京方面倒不敢拖延,大都督府總參謀部晝夜討論魏雲更改計劃的問題。按照原來總參謀部的安排,魏雲去了朝鮮之後先唱紅臉,然後再唱白臉,讓朝鮮君臣跌宕起伏,自然要去尋找原因。
其「原因」很簡單,乃是魏雲的恩官陳德所提請的江華島駐軍一事沒得到朝鮮方面的支持,而被北京斥責無能,因此讓魏雲生氣。
相比整個朝鮮三千里山川,一個小小的江華島實在不算什麼,何況是給天朝上國駐軍呢!
在這種雙重擠壓之下,朝鮮王多半會主動提出割讓江華島。
這便是伐謀。
如果用兩國交往來要挾朝鮮,則淪為次一等的伐交。至於兵戎相見,那就更加等而下之了。
大明是個要臉面的帝國,不可能因為你家地好,所以我就要搶占。有五千年底蘊的文明之邦,終究不是歐洲那幫破落戶能夠比擬的。
朱慈烺卻受過數十年的「破落戶教育」。
在他看來,這種扭捏純屬沒有必要,直接開口要有什麼丟人的?朝鮮不是號稱事大至誠麼?又不是毀他宗廟,斷他祭祀,一個島算什麼?
不過朱慈烺終究不希望在史書中被描繪成一個窮兵黷武的暴君,也不願因為這種事日夜受皇父皇母苦口婆心的勸誡,朝臣百官的聲淚齊下。反正他執政的時間還長,等大明的國力和控制力再恢復一些,朝鮮半島仍舊是囊中之物。
魏雲送來的朝鮮新方案則給北京開出了一條新路。
大可以扶持一個傀儡上台,由明朝派官治理朝鮮。朝鮮雖然貧瘠,但北方多山,其中茂山富含礦藏,是個寶地,如今朝鮮全國有六十七處銀礦在開採白銀,這也正是明廷所需。
朱慈烺對魏雲的工作十分滿意,尤其是先期入朝的文官們只關注自己的任務,沒人從高處著眼,發現這麼一個無本萬利的項目,更顯得魏雲此人眼光不俗。
「殿下,朝鮮有三千里山川,千萬人口,若是全占下來,恐怕有些吃力。」吳甡更希望國家能夠進入休整期,先暫停對外的擴張。從皇太子出宮視事以來,軍中不是打仗就是備戰,也該是時候休息了。
「其地勢如此,焉能不占?」朱慈烺已經懶得強調地形地勢了。
吳甡也看過了海權論,知道皇太子對圈占大海比占據土地更有興趣。而朝鮮一旦歸入版圖,遼海、東海皆為內海,東方直面太平洋,可算是將疆域推到了極處。
「控其中樞,使其遵我號令,如此還不夠麼?」吳甡道。
朱慈烺比吳甡更多看四百年國家興衰,國際紛爭,搖頭道:「不夠。」
只有徹底將朝鮮收入華夏版圖,經營百年,使其成為中華固土,日後無論哪個國家興盛起來,要想鉗制中國都少了一張王牌。
「臣怕國家有窮兵黷武之敗。」吳甡深沉道,感覺皇太子在領土方面愈發執拗,聽不得緩進的意見了。
朱慈烺渾身緊繃,終於長長吐了口氣,道:「照先生看,何時才能再興大兵於境外呢?」
吳甡沒想到皇太子竟然就此納諫了,便將近日思考心得拿了出來,道:「殿下,國之大事,在戎與祀。臣以為,國內百姓安康,人人具足,而報國之心升騰,方可對外用兵,收復祖宗基業。」
「具體些呢?」
吳甡知道朱慈烺的性子,空話肯定是不能用忽悠他的,便道「各州縣貧困之民降在百分之五,是為足民;天下百姓,凡願勞作者皆能果腹,是為足食;養軍百萬而國有餘力,是為足兵。此三者既足,對外用兵而生民毫無困頓,又有何懼焉?」
朱慈烺這才容顏放晴,道:「有時候我是著急了些。如今泰西諸國的仗打完了,各國休養生息之餘,卻也在為侵奪地盤蓄積力量。我國北面毗鄰的斡羅思(俄羅斯)國,難保不會東傾,占據無人之地。」
從蒙元史書、蒙古人的傳聞、泰西傳教士的口述……等等資料之中,吳甡都能知道大明北面的蒙古人建立了數個大汗國,其俄羅斯國就是成吉思汗長子朮赤的兀魯思——封地,由朮赤的長子拔都建立了欽察汗國。
作為世代的仇敵,欽察汗國的繼任者當然也是大明的敵人,這個邏輯是一脈相承的。所以皇太子擔心他們搶占北方的無主之地,那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作為大明首輔,吳甡不願意被人說成秦檜,只能堅定地站在主戰立場上,這也是大明士人唯一能接受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