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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兵隊準備好了火油罐,裡面裝的火油是猛火油櫃用的石油。猛火油櫃早在北宋時就已經列裝部隊了,燃料就是石油。這種漆黑色的能源在唐朝被稱為石脂水,五代時叫猛火油,最終由沈括命名為石油。
華夏的煉丹術士一如發明火藥一般,也對猛火油的改進做出了貢獻,從最初使用原油,到明代進行一定的加工提煉,火力更猛,射程也有了一定的增強。然而猛火油櫃噴出的火只有五步,最遠不過六步,而且搬運不便,所以奇襲中還是以陶罐裝猛火油,然後發射火箭引燃,可謂方便快捷。對於臨時搭建的木牆寨子,簡直是天然克星。
「放炮!」
軍官高聲喊道。
轟!
炮聲大作!
並不是官兵這邊的虎蹲跑!
闖賊木寨掀開一個炮窗,黑洞洞的炮口中噴出焰光,一枚黝黑的鐵彈在焰火中飛射出來,重重砸向官軍列隊齊整的方陣。
實心鐵彈重重砸在了第一隊的側後方,並沒有砸到人。然而火炮真正的殺傷並不在第一落點,而是形成跳彈之後的無規則殺傷力。若是落入一團泥淖中,那也就不會有什麼威脅了。連續兩天沒有下雨,雖然方便了官兵偷襲,同時也讓土地堅實,跳彈威力加大。
這枚實心彈正好落在一塊裸露出的石塊上,帶著碎石沫子高高跳起,將第一隊的鏜鈀手轟成了骨肉相雜的碎塊。在擊殺了一人之後,這實心彈的動能仍舊十足,只是減緩了高度,從斜後方沖向了剛剛轉過身的隊長。
只是呼嘯之間,隊長的下半身就被炮彈撕碎,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想看清炮彈的去向。
劉老四在短暫的驚駭之後,心頭湧起了巨大的悲慟。他一個跨步過去抱住了隊長的殘軀,不讓他落地。
隊長也從劇痛中回過神來,又像是臨終前的迴光返照,不可置信地想低頭看自己的傷勢。劉老四已經先一步替他看了:炮彈擊碎了他的盆骨,帶走一大塊血肉,連腸子都流出來了。就算真有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了隊長了。
「保、保持……」隊長強吸了口氣,吐出最後兩個字:「陣、型!」
劉老四覺得自己的鼻頭像是被重拳猛擊了一記,酸痛難耐。他手臂一沉,隊長終於從痛苦中解脫,徹底離開了人間。
實心彈又帶走了兩個人的性命,以及一雙避讓不及的腿,飛快地朝低處滾去。為了避開這枚炮彈,戰士本能地進行規避,一時間陣型大亂。
軍官呼喝著整理陣型,同時不忘下令自己這邊的虎蹲還擊。然而闖賊那邊用的是弗朗機炮。這種炮原本是葡萄牙人的艦炮,整炮由三部分組成:炮管、炮腹、子炮。開炮時先將火藥彈丸填入子炮中,然後把子炮裝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門進行射擊。因此明軍也將這種火炮稱為子母炮。
對於子母炮這種火炮的概念,很類似槍與子彈的關係。以後世的定裝藥槍彈為對照:空的子炮相當於彈殼,火門相當於底火,當子炮內裝入火藥與彈丸後就和子彈的功能一樣了,炮腹則為槍枝的彈膛,就像是一把放大了的手槍。
因為這種先進的設計思路,佛郎機炮射速快、散熱快、子炮的容量確定——這決定了火藥的裝填量,因此不會發生填裝過量而導致的炸膛事故。而且子炮是鐵鑄的,可以承擔一部分火藥壓力,使炮腹的壽命增長。若是某個子炮出現裂縫,換一個便是了,相比鑄炮實在是經濟實惠。
只是限於當時的技術水平,佛郎機炮也有一個無法克服的缺點:子炮與炮腹間縫隙公差大,造成火藥氣體泄漏,因此不具備紅夷大炮的遠射程。
明軍對於火器的看重的確是走在世界前沿的,非但成祖時創立了全火器的神機營,後來戚繼光在自己的軍隊配置中,使用了將近一半的熱兵器。後來李如松援朝平倭,也大量使用火器作戰,使得遼鎮三眼銃和火炮名震東亞。
而且明廷對於火器採取的是借鑑政策,進口的少,仿製的多。照西方傳教士的說法,明朝仿製的火器在性能上已經超過了歐洲。而且仿製的火炮規格齊全,從千餘斤的多用途重型火炮「無敵大將軍」,到百餘斤的大佛郎機,再到幾十斤的小佛郎機——可馱在馬上點放,連士卒手中都有幾斤重「萬勝佛郎機銃」——配九個子銃,一直是軍隊火器的主力。
朱慈烺剛接觸明軍配置的時候,對於這些官面上報告十分震驚。若是大明的炮兵部隊就如此超越時代,那農民軍和建奴到底得有多強大的戰鬥力才能造出如今的態勢?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當一個帝國爛到了根子上,任何紙面上的東西都僅僅是「應該如此」。想想連活人的數量都被隱匿、冒充了,何況火炮這種死物呢?
而且銅鐵可都是硬通貨,融化重鑄就是實打實的錢啊!
這也就是東宮侍衛營放著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弗朗機不用,只帶了虎蹲出來撐門面。這固然有部隊訓練不足的情況,不足以操作大型火炮,但庫藏的弗朗機實在挑不出能用的,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砰!砰!
官兵虎蹲炮終於開火了,擊中了木寨大門。木門只是往裡震了震,卻沒有倒下。看來賊兵在裡面已經進行了加固,已經超過了虎蹲炮的攻擊能力。
「火油罐!」軍官叫喊著。
手持火油罐的士兵紛紛上前,以投擲訓練中的標準姿勢將陶罐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