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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明白的。」李先生笑道。
「朱公子即便遊冶章台都不忘國家大事,不是『精忠』是什麼?賤妾以此酒敬公子。」寇白門說著,滿飲一杯,笑吟吟地看著朱慈烺。
朱慈烺點了點頭,卻沒喝酒。他不是很喜歡酒精,總覺得會影響判斷力。如果是前世,還要注意人際關係,而現在他貴為皇太子,自然不用給個歌妓出身的侍妾面子。
朱國弼見寇白門頗有些假戲真做的意思,一瞬間有些後悔,不過轉眼就看開了。他是典型的花叢蝴蝶,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說的就是他這等人。
在收納寇白門之前,此女就如女神一般,恨不得天天往寇家跑才好。真等迎進了自己家裡,卻發現也不過爾爾,總有浪得虛名的嫌疑。故而他在收納寇白門之後不過兩三個月,又成天地流連南北院,回家過夜的次數屈指可數,對寇白門也日漸冷淡起來。
正想著,朱國弼突然看到家人在外招手,連忙告罪過去。
「打聽到了?是哪家的姑娘?」朱國弼當即問道,生怕阮大鋮搶先。
家人一咧嘴,擺出一副苦相:「侯爺呀,那馬湘蘭原來真是秦淮名妓,不過是嘉靖、隆慶時候的人,眼下都死了四十多年啦。她若活著,也得有八九十歲了。」
朱國弼手上一抖,回頭間,正好看到寇白門掩口掩心地輕笑,好像是皇太子說了個很有趣的笑話。他當下有了主意,揮退家人,重又回到了席間。
「馬君為何悶悶不樂耶?」寇白門見過馬士英,見他不說話,為了活躍席間氣氛,當然將焦點轉向了他身上。
馬士英手一顫,灑出了小半杯酒,連忙道:「沒事沒事。只是近來公務繁重,有些疲倦罷了。」
「是被人罵得厲害吧。」朱慈烺笑道:「這等事誰家沒遇到過,不往心裡去也就是了。」
「如今那些士子如同潑婦瘋狗,逮誰罵誰。」阮大鋮道:「連皇太子都敢罵,何況旁人?」
「皇太子也操之過切,一時間應天府上上下下官吏都換了,殺了那麼多老成的官人,也不知如何推行庶務。」發表政論是江南名妓的習慣,也是因此脫離「以女色娛人」的途徑。寇白門話音未落,就聽到朱國弼一陣咳嗽。
「老爺可是嗆到了?」寇白門到底還是心疼自己丈夫,示意服侍朱國弼的美姬捶背。
朱國弼真是想一頭撞死:早知道就該跟她漏個底了!
「沒事吧?」朱慈烺望向朱國弼,當然知道他是為何咳嗽。
朱國弼喘著粗氣,連忙端正立場,道:「那些官吏都該殺!南直、浙江這些年來多有災荒,百姓衣食無著,他們卻是膏腴不減!至於那些小吏,更是刻虐下民,十個裡頭有十一個都是該殺的!」
「怎麼還多出一個?」蕭陌聽著有趣,開口笑道。
「還有個是做公的。」
眾人掩口輕笑,朱慈烺卻笑不出來。
按照崇禎年間的吏部統計,全國的朝廷命官只有五萬人。其中兩京各占了兩三千不等,其他十三省只有四萬餘官吏。而崇禎年間的全國人口已經過億,這就導致基層官吏配備不足。於是官員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儘量不做事,二是請臨時工,人稱「做公的」。
臨時工因為要官員自己出錢,所以收入頗低,而他們應募的目的卻是苛刻百姓,從各種工作項目中撈取好處。這種人往往沒有任何敬畏和文化,愚昧和膽大導致他們肆無忌憚,欺上瞞下不說,還有各種走人情的方法也是標新立異。從職責上來說,他們是大明政權的根部,但腐爛也是從他們這一環開始的。
想嘉靖時候,根部沒有腐爛,哪怕嚴嵩、胡宗憲這樣的國家大員貪腐一些,對百姓的日子不會有明顯的影響。一旦根部壞了,百姓的感覺就十分直觀。到了崇禎年間,幾乎全民貪腐,那百姓就更不用過日子了。
「朱公子可有何高見?」寇白門道。
「殺不是目的,目的是不殺。」朱慈烺對這消遣活動的興致走到了盡頭:「國家自有法度,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按照法度去做,想來鬼頭刀也落不到他們頭上。」
「公子說得甚是,甚是啊!」朱國弼道:「正是因為這些人利令智昏,不遵法度,這才惹來的殺身之禍。他們不想想,正是他們不尊法度,才有了國變之恥,如今剛剛平定,又想故技重施,這如何可能!」
「老爺,您前幾日不也說這般殺法會殺得地方官掛印而走麼?」寇白門好意提醒道。
「就讓他們走!」馬士英突然吼道:「這些蠹蟲不走誰走!我若是能親見皇太子殿下,必請命監刑!」
寇白門更加不解了,為何今日風向都是朝著反方向吹的?江南這邊無論官民,對皇太子不都應該頗為牴觸麼?
第524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10)
朱國弼生怕寇白門再說什麼犯忌的話,對於剛才這女子揭他老底已經是恨到了極處,當即道:「婦道人家沒有見識!我的意思是:可別叫那些殺材逃脫了!非但要殺,而且連掛印的機會都不能給!要逮住了一個個殺!」
「江南十萬士子,怕會惹起公憤。」寇白門壓低了聲音。
「十萬士子之中,總有一些是懂道理的吧。」朱慈烺推案而起,覺得實在有些無聊了,道:「今日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