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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看了一眼,終於抵不住分娩的疲憊,沉沉睡去。
產婆看著助手們走完程序,又仔細看她們為太子妃清理乾淨,方才繞過夾牆,過了兩道門出去報喜,不叫一絲風進入產房。
「恭喜皇爺,恭喜娘娘,是個皇孫,七斤二兩重,如今母子平安。」劉姑姑喜氣洋洋,入內報上喜訊。
崇禎和周后頓時解脫一般,連聲道好,吩咐打賞。
「不知道春哥兒給這孩子準備了名字沒有。」周后道。
崇禎笑道:「哪裡輪得到他?朕早就想好了名字,正是給皇孫用的。」
周后也笑問道:「是甚麼?」
「他該是和字輩,從土旁,」崇禎道:「圭字就再好不過了。」
圭從重土,是貴重的禮器。《周禮》以青圭禮東方,說明這位皇孫的東宮身份。
「好,好,還是讓人儘快報與春哥兒知道。」周后說完,突然略有失落道:「日後不能再叫春哥兒了。」兒子有了兒子,已經是徹底長大成人了,不能再以乳名稱呼。
對於帝後而言,一樁心思總算了結了大半。只要杏林大學研究出來的萌霜有用,不叫皇孫染上天花,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許多。從這位皇孫身體狀況來看,小腳踢得十分有力,不像是體弱夭折之象。
朱慈烺是在十日後才知道的消息,這其中還有飛鴿傳書的功勞,可見帝國實在是太大了一點。
「朱和圭,這名字有些土氣啊。」朱慈烺看著家書,放入「已閱」欄中,對陸素瑤道:「醫療隊和李道長在台灣那邊可有消息傳回來?」
陸素瑤還在為皇太子喜得元子而興奮,突然間被問到政事,頗有些反應不能。
「控制情緒。」朱慈烺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許多事只要知道一下就可以了,不要浪費時間精力。」
陸素瑤應聲稱是,連忙收拾心情,匯報導:「醫療隊和李道長都已經在漢民村落住下了,都是施醫送藥,頗得當地漢民愛戴。不過台灣土民對漢民頗為牴觸,目今進展不大。」
第557章 銜枚夜度五千兵(9)
在目前這個時代,還沒有人知道台灣島上的土著民到底來源哪裡。不過因為政治需要,大家都有意無意地相信他們是上古越人後裔,起碼從「披髮文身」的習俗上看符合古籍的記載。
然而誰都無法解釋這些古越後裔為何會有獵頭的習慣。
越國是夏后氏所建,立國的目的就是祭祀大禹,其所行夏禮之中並無獵頭祭祀的內容。而台灣本島土著非但有獵頭的習俗,更是將之升華成了一整套的禮儀形式,從發起到組織,繼而占卜出獵,然後狩獵人頭而歸,割頭皮紀念,飲血酒慶賀……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野蠻殺戮了。
李真虛到了台灣島上,依仗自己出神入化的輕身隱匿功夫,跟蹤了一次當地土人的「出草」。那次出草並非針對漢民,而是向另一個土著部族復仇。他親眼看到了從獵殺到返回的過程,也看到了土人掰開死者的嘴,灌入酒水,然後從脖子處接了血酒分飲。
這次的夜行窺視恐怕是漢人最接近土著民的一次行動,而且危險性極高,可一不可再。就連李真虛本人都不確定自己若是再走一遭,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
「為師欲前往大肚國,與其國主相商。」李真虛環視座下弟子:「爾等在此間好生經營,凡有求醫問藥之人,切切不可輕慢。」
眾弟子紛紛請求同去,為師父擔負行李。李真虛卻知道各個徒弟的能力,若是有事,自己或許還能奪路而逃,而這些徒弟恐怕就得留在那裡被人割頭獻祭了。
聽說有天師要去大肚國,當地的漢民卻不肯讓他獨自前往。
有個受了李真虛救治的漢民,帶著兒子來到李真虛面前,誠懇道:「道長,你是外來客,言語不通,習俗不明,怎能貿然前去?我這大兒子名叫陳念祖,曾跟著紅夷人去過大肚國,在那邊也有番人相識,讓他做個嚮導也好。」
那陳念祖十五六歲的年紀,身上只穿了一件麻衣,露出裡面精瘦的身骨。一雙眸子倒是漆黑,滴溜溜打轉,看起來就十分靈動。
「道長,我真有熟識的番仔在那兒,正好找他帶路。」陳念祖道:「若是沒有當地人帶進去,他們會伏在草里割人頭的。」
李真虛並不畏懼,淡然地摸了摸陳念祖的頭頂:「你不怕麼?」
陳念祖笑道:「旁個或許要怕,我卻怕什麼?我去了也有好多次,算是熟人了。」
李真虛看著這對父子期盼的眼神,想想有個嚮導總比自己硬闖要好,便點頭應承,約好了上路的時間。又出錢讓陳念祖置辦一些當地人看得上的禮物,這才往大肚國所在前行。
李真虛等人在魍港上岸,所住的村落也在魍港附近。從魍港南下百五十里就是荷蘭人的要塞熱蘭遮城,北上百五十里則是台灣土民所建的大肚國,先行渡海的漢民也稱之為番仔國。
這百五十里的距離足足走了李真虛和陳念祖三天光陰。
有些地方可以借路,有些地方卻只能繞行,否則便要被土民伏殺。李真虛沿途聽陳念祖介紹當地番人故事,心中也不免慶幸帶了他這麼個嚮導,省卻許多麻煩。
陳念祖也的確當得起嚮導二字,對沿途村社十分熟稔,知道各家所需,畢恭畢敬奉上禮物,人家也不會為難。說起來這些住在平地上的村社都屬於平埔人,也就是漢人說的「熟番」。那些仍舊住在深山裡的生番土著才是完全無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