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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鴻聽說過荷蘭人的排槍戰術,與明軍的相似,不過他們的兵員人數是個硬傷。即便是在與西班牙人開戰時期也沒有超過五千人的軍隊,現在的總兵力只有一千二百人,而且還分駐在南台的熱蘭遮和北台的安東尼堡。
阿拉米親眼見識過紅毛夷的排槍戰術,為之氣奪,眼看漢人也有這樣的戰法,似乎比紅夷更厲害,而且人數也更多,無不讓他倍感興奮。
「我們勢必橫掃紅毛夷,懲治奸商,讓島民過上和漢人一樣的好日子。」方家鴻信誓旦旦道。
陳念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官兵,更加興奮,只是聽到官軍說要懲治奸商,不由耳朵上豎,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在台島的福建人,十之七八都是奸商。
漢人用食鹽、布匹、銅器等物與原住民交換鹿皮、鹿肉、魚肉。如果真有人以為漢人商旅安心於轉手貿易的差價,那無疑是十分天真的。商人們為了掠取更高利潤,無所不用其極,以次充好、魚目混珠都是常有的伎倆。甚至還有人仗著人多勢眾,甲堅兵銳,強取豪奪。
這就是為何有的漢人可以與原住民混居,有的卻視如仇讎。
阿拉米聽了方家鴻的保證,也向祖靈發誓:「我等絕不與漢人為敵,共討紅夷番!」他又道:「天兵打算何時攻打紅毛夷?」
方家鴻面微笑道:「明年年初。在此之前,大軍還需要一些準備。不知大王能否為我軍聯絡台灣各族,到時候共襄盛舉!」
阿拉米對此毫無異議。在他看來,漢人比紅夷人更可靠,何況兩族還是失散千年的兄弟——起碼都是黑髮黑眼。
然而生活在熱蘭遮附近的原住民村社卻不這麼認為。
紅夷人在他們的稱呼中是「藍眼族人」,還有人稱他們「紅毛親戚」。他們相信正是這些紅夷人趕走了漢人海盜,將他們從被欺凌奴役的境地中解放出來。
這與荷蘭人在台灣的政策也有關係。
最初荷蘭人並不從原住民頭上徵稅,並且總是挑撥原住民之間的關係,讓他們互相「出草」,然後拉攏一社,打擊另一社。在麻豆溪事件過後六年,也就是一六三五年,荷蘭人對麻豆社進行報復,其軍隊中就有兩千名新港社的戰士。
「聽說漢人要打過來了!」新港社中流傳著奇怪的謠言。
謠言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從原住民口中傳到了荷蘭長官歐福瓦特先生耳中。
歐福瓦特在一六四零年加入聯合東印度公司,在此之前只是一名學校教務助理,沒有任何行商經驗。在到了遠東之後,他的管理才能很快被總督將軍發現,被派駐到了出島,擔任荷蘭駐日本商館的長官。
正是在出島,歐福瓦特學會了販賣私貨,並且拐帶了一個日本情婦。
現在,歐福瓦特坐在熱蘭遮長官官署後院的水池邊,敞露著絲綢裁製的襯衫,就著陽光閱讀威廉姆從福州送來的信件。這封信件里的內容有一大半是對明國的繁華進行誇張地讚美,剩下的一小半則在講述真正的明國貴族是何等雍容有禮。
至於此行的使命,梵谷先生只說:「明國對於開放福建全境仍有顧慮,而禁止明國船隻前往馬尼拉則讓明國人十分不悅。」
「這簡直就像是一封宣戰書。」歐福瓦特想起了那個令人不舒服的謠言,似乎從這封信件中得到了印證。
「可是親愛的,明國的船隻並沒有停止前往大員。」披著烏黑長髮的日本情婦如同一隻巫師豢養的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歐福瓦特身後。
「我了解一官,他在動手之前不會給任何人警示。」歐福瓦特道:「相反,他正在從我們可憐的梵谷先生口中套取情報,試探我們抵抗的決心和底線所在。況且,一官還需要等一等。」
「等什麼?」
第559章 銜枚夜度五千兵(11)
「最好的攻擊時間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其時北風漸停,南風已起,熱蘭遮無法向巴達維亞求援。等風向轉變,熱蘭遮固然可以求援,但巴達維亞方面的荷蘭水師主力欲將馳援,又得等得半年時間。如此我軍有足夠時間施行各種戰術計劃。」方家鴻當著皇太子和蕭陌等一干軍中主將的面,解釋了復台計劃的每一步。
在戰場、敵我形勢漸漸明了的情況下,切入戰場的時間點就格外重要了。尤其在如今這個風帆時代,風的因素幾乎占據了自然環境的一大半。
「而且春季的台灣溫度不至於炎熱,我軍多是北人,正好有逐漸適應的過程。」方家鴻略有些緊張,生怕皇太子表示時間太晚。
朱慈烺與身邊蕭陌對視一眼,道:「這個時間點不錯,大軍有更多的時間進行海上適應性訓練。醫療防疫方面的準備是否充足?」
「根據吳有性匯報,台灣漢人之中最常見的是瘧疾,一旦傳播死者無數。現已移文總後勤部,採買足量黃蒿以防瘧疾。」
「這病我知道,」朱慈烺道,「防疫上還是重頭,衛生習慣要好,要跟戰士們說清楚,別偷懶一時,遺憾終身。另外,這病治療時需要大量補水,鹽糖都要多準備些。」
「是。」方家鴻又道:「從錦衣衛反饋的情報來看,台灣方面恐怕已經有了我軍復台的謠言,但只是口口相傳,信者不及半數。」
「這是防不住的。」朱慈烺對蕭陌道:「台灣漢人里有一個階層,名曰『頭家』。這些人與福建勢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咱們在這裡的消息勢必會傳過去。更別說八閩干城鄭都督也是其中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