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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後,張居正入閣為相,指使湖廣巡撫收羅遼王罪證,捅到了皇帝御前。隆慶帝派下刑部侍郎洪朝選、錦衣衛指揮程堯相前往荊州,勘察罪跡,並沒有得到想要的鐵證。然而遼王為了表示冤屈,自己在王府中豎起一面大旗,上書:訟冤之纛。
這四個字只是表示他自己有冤情,但被張居正指使的文臣解讀為:揭竿而起。
於是遼王被廢為庶人,禁錮到死。
此事至此並未完結,萬曆帝清算張居正時,正是以遼王案為由,將其抄家。
朱常潔讀書越多,知道的事越多,又經歷了逃亡歲月,更加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由衷不願意再冒任何一點危險。雖然他自信沒有的罪過任何人,但是大明的御史可是無緣無故都要咬上一口,更何況眼前這位東宮國本尤其不是安分守己之人啊。
朱慈烺很認真地分析著朱常潔的表情神態,肢體語言。能夠感覺得到,這位東垣王對他心存感激,同時也保持著距離,心存畏懼。他並不想強迫別人做什麼事,既然東垣王不肯,也沒必要強求。
「既然如此,」朱慈烺道,「令你前往濟南行在,傳授定、永二王算學,這總能接受吧。」
朱常潔正要出言婉拒。
朱慈烺又道:「聖上早已經下了明旨,號召宗藩奔赴行在。你本該是先去濟南的,擅自回懷慶已經是違旨了。」
朱常潔只得垂頭小聲道:「臣不敢有違聖諭,這就收拾盤纏,啟程趕赴濟南。」
朱慈烺沒有答話,心中還是有些被拒絕的鬱悶,只是看著鄭王府的園林布局。
鄭王府的規制一如太祖高皇帝訂立的規矩,比秦王、晉王等嫡系親王的王府要寒酸破敗得多。或許是因為出身庶子,鄭王一系更知道低調做人的道理。朱厚烷本人從小到大都是穿粗布衣裳,由此觀之,當也不會有驕奢淫逸的子弟。
朱常潔見皇太子不說話,知道皇太子心中不悅,更是手足無措。正在他冷汗淋漓的時候,只見一個兵士大步上前來,行了軍禮,朗聲道:「殿下,軍報!」
朱常潔頓時如蒙大赦,連忙告辭。
朱慈烺沒有留他,逕自取了軍報展開閱讀。
這封軍報正是蕭陌傳來的捷報,報告近衛一師第二營在十二月初八日至初十日對進犯清兵取得的戰果。其中詳細羅列了各種戰利品,以及清軍可查的戰損。
朱慈烺嘴角上揚,之前的一絲陰鬱徹底消散不見。他步伐輕快地走在廊橋之下,從側門出了鄭王府,邁過了一條街便是總參謀部的官署。
「東虜這是來送年貨的!」朱慈烺一進門便抑制不住地大笑道:「若是這樣不斷添油來打,雖然十倍於我的兵力,也終究是要耗盡的!」
尤世威等一干參謀連忙起身相迎,隨著朱慈烺直接進了作戰室。
作戰室里有北直、山陝、河南、荊襄等地的沙盤,因為實際控制區域的不同而有精細程度上的差別。
尤世威取了竹鞭,一點插著紅旗的龐家莊,道:「殿下,現在我軍近衛一師第二營主力集結在此,沿瀦龍河流域不放。」他又在西北方向的小城模型上點了點,道:「虜將索海退潰之後在此收攏潰兵,人數大約在五千上下。」
「一萬四五千人,現在只有五千了啊。」朱慈烺笑著拿了標尺隨手一量,換算了比例:「退兵三十里,還真是一場大潰敗。」
尤世威道:「臣等正在研究此戰報送的軍情資料,其中第二營第三千總部上校千總王家康所言,頗有值得研討之處。」
「哦?說說。」朱慈烺盯著沙盤,看著那一個個小小的陶瓷人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大軍一般,透著濃濃的親近之情。
「王家康上校提出改進方陣戰術:以火銃手配充方陣之中,可使方陣攻擊火力增強,猶如火器在工事之後,驅散當前敵陣。同時再以火炮、火銃填塞方陣之間,以鴛鴦陣保護之。使被方陣驅散之敵受到集中打擊,猶如人為關隘。最後配以騎兵,在敵軍潰退時加以追擊,可增大戰果。」
「由此可總結為兩條:其一,我軍中遠程打擊力度極弱,請加火銃。其二,我軍方陣司在作戰中機動性極差,請調騎兵。」尤世威說著,面色沉重下來:「兒郎們奮勇殺敵,不曾有半點畏懼,東虜之兵也並無可道之處。只是因為軍械不足,以至於徒增傷亡,實在是令人不忍。」
朱慈烺只是點著頭,卻沒有說話。
第336章 滿庭紫焰作春霧(3)
東宮火銃的產能在這個時代,對付滿清和李自成是絕對足夠的,這是基於國家綜合國力而帶來的碾壓。三百年大明,絕不是野人和流寇能夠比擬的。
關鍵還是人。即便是再好的武器,也得有人會用。
如果只是教會士兵用火銃,只需要半個月的集中訓練就夠了,一共十八個分解動作,再笨的人都能學會。然而要想讓這些士兵學會列陣、變陣、服從鼓號,能夠在陣前面對敵軍的弓箭和戰馬不亂陣,這就需要長達兩個月的新兵訓練。
在這兩個月中,訓導官會每天給這些原本處於社會底層的人灌輸榮譽、紀律和尊嚴,就像是栽培莊稼時施與的陽光、肥料和水。這個成長過程絕非一蹴而就,而且絕不能拔苗助長。
「至於騎兵,在收復河套之前,基本是不可能大批量配備部隊的。」朱慈烺道:「不過火銃手的話,我倒是有個想法。現在咱們缺的是合格的兵,而非火銃,所以想要火銃兵的營伍,允許他們從老兵中挑選一批出來,進行火銃訓練。每期的訓練時間為十天,能學會就配銃,學不會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