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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裡,侍衛營外松內緊,看似整日操練並無異常,實際上卻是四處散布眼線,尋找適合埋伏、反擊之地。蔡懋德更是日夜監工,將平陽府周圍州縣的火炮、火藥都送到了侍衛營手裡,好讓太子布防。同時還要遷徙河津居民,以免他們遭受戰火波及。
河津地處河濱,黃河的德性大家都知道,誰都不敢問它要地。所以河津本身田產不豐,難以支持大軍消耗。好在這裡有藩王!而且還是低親王一等的郡王。親王在天家眼裡還算是自家人,有行家禮的權利。郡王卻更像臣子,只能乖乖聽皇太子的話。蔡懋德怎麼都撬不開的嘴,被東宮一紙令書和一隊侍衛就解決了。
晉王府一系的西河王和交城王乖乖送上了糧草、冬衣,銀兩。過年的時候還送來了女樂和豬羊臘肉之類各色年貨,三天兩頭派人來跪在轅門之外,表示自己不忍心看到殿下住在條件惡劣的軍營之中,懇求皇太子殿下移駕平陽。
朱慈烺出征以來還沒見過這麼識相的親戚,開頭幾天每次有人哭請便下一道令旨撫慰一番。後來發現自己其實會錯了意,人家只是在禮節上不落把柄罷了,並非真心誠意關心他,便也懶得再理會了。不過肯拿出東西就好,東宮侍衛營原本開銷就超過尋常營伍,正需要大批蛋白能量攝入。
徐惇也陸續送來了關於龍門鎮的消息。從西安等地運過去的糧草越來越多,龍門鎮的庫房不夠用,闖營便開始徵收民房屯糧。隨著軍糧的增多,其重要性自然水漲船高。大年初三日,徐惇送來情報:李自成以左光先為龍門防禦使,駐守龍門鎮。
朱慈烺拿到這消息之後,真心為這個時代的保密機制傾倒。李自成或許出於安撫的目的才給了左光先一個防禦使,然而李闖任命防禦使的標準比照明朝總兵一級,轄區在府、道之間。左光先曾是大明的總兵,的確有資格擔任這個防禦使,但龍門連個縣都不算,竟然也設立防禦使,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裡十分重要麼?
朱慈烺看了心中樂道:若是不抽冷子給他一記耳光,還真對不起李瞎子的一片好意!
孫傳庭傳看了情報,也樂了,道:「殿下,此乃天助我也!」
「孫督計將安出?」朱慈烺笑道。
「殿下,」孫傳庭平素不苟言笑,如今也忍不住笑道,「李自成自以為寬宏大量,卻終究沒有那個器量讓左光先領兵在前,乃懼降軍倒戈也!他又以為龍門被大軍團團圍住,定然無妨,卻不知道左光先著實是個悍將!」
「哦,孫督的意思是,可以招左光先反正?」朱慈烺心中大笑。李自成這回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左光先能夠領兵反正,無疑是掏了李自成的心窩子。
「左光先之前在老臣麾下時還算忠勇,每戰必先。」孫傳庭道:「且待臣傳書一封,看他如何說。」
「如此甚好!孫督大可跟他說清楚:只要他肯反正,非但不責他降賊之罪,更以新功賞他!」朱慈烺毫不吝嗇地開出空頭支票道。
孫傳庭既然敢主動提出這個計劃,顯然是有不小的把握。
果然,信剛送出去不過兩日,左光先便派了個臉熟的家丁偷偷過河,呈上密函啟本,詳細述說了自己當日在潼關如何奮戰,結果受傷昏迷方才被俘。又因為白廣恩、高傑兩總兵的見死不救,心寒意冷,一時糊塗,行差踏錯投降了李闖。今蒙皇太子不咎過往,左某自然願意戴罪立功,棄暗投明。
朱慈烺將書信給了孫傳庭,孫傳庭又提來那家丁,細細問了。最終得出結論:左光先的確有反正之心,可以約他陣前倒戈。
朱慈烺很久沒有如此暢快了,笑道:「既然李自成硬要跟我打一仗,那我就跟他打!投書闖賊,正月十五是最後期限,若是他不肯換,那便作罷!反正給尤世威等老將的封賜已經下來了,朝廷明白他們的忠義,想來他們也能明白朝廷的無奈。」
孫傳庭知道這是朱慈烺在逼迫李自成,心中也是一陣快意:這李賊將大明的天都闖翻了,如今也有被人勒著脖子的時候!
這封書信很快便由信使傳送過去,一路送到了尚在西安的李自成面前。朱慈烺定下十五為限,也正是要讓李自成匆忙趕來,無法調動所有的軍隊。
顧君恩看著這封信,心中難免嘀咕:這其中莫非有詐?十萬大軍壓在這邊,朱太子非但不逃不走,還有心要拿劉宗敏換尤世威?尤世威固然能打,但也不至於讓國家儲君冒這麼大風險啊。
牛金星心中暗道:為了幾個快進棺材的糟老頭就輕身犯險,這朱家子也不是個能成氣候的人。
李自成對朱慈烺的反應也感到意外,不過他終究還是道:「朱太子未必有什麼本事暗算朕,無非就是封鎖河道,不讓我騎兵包抄他後路罷了。我就算不用這法子,光是大軍鐵蹄踏過去,他又如何抵擋得了?」
「是否會有埋伏?」宋獻策不主張做這等節外生枝的事。在他看來李自成因劉宗敏而緩了足足一個月,也沒有讓大軍窮追猛打將朱家太子逼進絕路,這已經太對得起劉宗敏了。史書里哪個開國皇帝有如此仁義對待部將的?杯酒釋兵權就已經算是很寬厚的了,碰上朱重八那樣的雄主——能征善戰的統統都去死!
「哈哈,」李自成大笑起來,「他埋伏在哪裡?有多少人馬可以埋伏?朕從龍門就糧,大軍十萬開赴山西,別說一個朱家小兒,就是整個朱朝都沒人能抵擋朕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