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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木布泰不以為然,道:「那些漢字有什麼好學的,咱們滿人只需要學會滿蒙文字就夠了。立國之道在兵強馬壯,字寫得再好不也一樣被趕了出去?」
順治的熱情頓時被澆得透心涼。他知道母親不喜歡漢人漢文,甚至連漢話都不願聽,只得閉口不言。
布木布泰轉頭對多爾袞道:「王爺,想當年我八旗大兵所向無敵,為何?就是因為公私分帳。後來先帝偏要用漢人學士,所獲盡入公中。我是以為不妥的。不給諸申勇士分些斬獲,他們如何肯為主子效死命呢!」
多爾袞抿嘴不言。相比兩黃旗的那些滿臣,多爾袞更傾向於漢化。他是經歷過先汗時代的人,那時候打完仗說是公私分帳,其實值錢的財物、人丁都讓各旗的旗主拿了,下面的固山、牛錄分到的也不多,輪到一般甲兵幾乎沒有戰利品可言,有時候一件血衣就打發了。
若不是黃台吉上台,整頓旗務收攏旗權,哪有後來的幾番大捷?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搶西邊才算是惠及諸申,才讓整個滿洲真正凝聚起來,等到了入關的一天。
——若是不行漢人制度,你兒子連皇帝都坐不上。
多爾袞心中腹誹一句,突然想到兒子的問題。他因為身體原因,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女兒。不得已之下,他過繼了多鐸的兒子多爾博為子。雖然如此,若能將福臨也過繼過來,自己豈不就是太上皇了?既不用篡位,也一樣可以以皇帝的身份進太廟。
——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多爾袞再次被自己的聰明才智折服了,不過當下還是得先把天津奪回來,這才算是打通了出關之路。現在關外還有一支明軍,只有寄希望於關外留守的八旗旗丁能夠先守住要隘了。
在軍事上占了極大優勢之後,多爾袞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輕快地出宮回府了。臨走之前,他還不忘停下來拍了拍順治的肩膀,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為將來當「皇父」做一些感情鋪墊。
順治卻頗為厭惡,直忍到看不見多爾袞的背影,方才對他的皇額娘道:「皇額娘,先生們說:讓別的男人出入宮禁,會遭人非議的。」
「你懂什麼,一邊玩去。」布木布泰瞥了小皇帝一眼,絲毫不以為然。
順治仰頭看了看注意力轉到了別處的皇額娘,再次將目光投向門口,迸發出兩道與其稚齡不符的兇狠目光。
第428章 期以忠義酬明君(2)
「母后,皇兄癔症了!」坤興公主一路上都努力壓住自己的恐慌,直到進了周后的寢宮方才低聲說了出來。
周后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只是拉住女兒嚇得冰涼的手,安撫道:「你皇兄那不是癔症,是有大事了。」
坤興稍稍輕鬆了些,打了個冷顫,又道:「皇兄打仗從未輸過,這回是什麼大事?而且皇兄這回怎麼不親臨前線了?」
「這些事不是你該問的。」周后仍舊拉著女兒的手,板起臉教訓道:「國家大事是你皇父和皇兄的事,後宮之中焉能議論!」
坤興不滿地嘟起嘴,又道:「母后,那現在怎麼辦?皇兄已經坐在台階上好半天了。」
「不用去管他,等他想通透了就好了。」周后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也難免著急。
這位皇長子誕生之後就處處與一般嬰兒不同,不哭不鬧,每次弄出點動靜都是確實需要人照理。那時候周后還是初為人母,只以為嬰兒都是如此,後來才知道這是「異象」、「祥瑞」。等他大些,卻發現這孩子時常會呆坐出神,有時候又會執迷一事不肯停歇,如同癔症。
等再大些方才自愈,沒想到現在竟然又冒出來了。
「母后,皇兄以前這麼坐著,是為了什麼事?」坤興小心翼翼問道。
周后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崇禎八年鳳陽失陷,等兒子想通之後,就偷偷摸摸跑到了皇帝身邊,跟著便開始觀政;再有便是崇禎十一年的時候也有過一次,但那時候兒子的心事就已經不是她能看出來的了。
「母后……」坤興輕輕搖了搖周后的手,見母后也怔怔出神,索性又偷偷跑了出去。
等周后反應過來,坤興已經不見蹤影了。
……
朱慈烺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長吸了口氣,眼前卻是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正從自上盯著自己的臉。雖然談不上驚嚇,但的確有些意外。
「坤興,何事?」朱慈烺往後讓了讓,示意妹妹不要這麼蹲在自己身前,有失雅馴。
坤興轉而在朱慈烺身邊坐下,拉住皇兄的小臂:「皇兄,說與我聽聽吧。」
「說什麼?」朱慈烺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說說皇兄到底在想什麼唄。」坤興仰視著朱慈烺:「皇兄,就說與媺娖聽聽吧!」
「都是軍國之事,怕你聽著煩。」朱慈烺突然笑道:「你以前沒這麼頑皮,是從何處學會撒嬌的?」
坤興神情中略顯驚慌,老實道:「是祁家小姐說的,只要這般,在大人面前定然無往不利。」
「你真是個沒義氣的,這就把閨蜜供出來了!」朱慈烺大笑。
「皇兄!」坤興登時眼中泛出淚花:「皇兄問我,我焉敢欺瞞!」
「呵呵,玩笑而已,別哭。」朱慈烺輕笑道:「祁家小姐是誰人?」
「她父親曾任右僉都御史……」
「哦,祁彪佳呀。」朱慈烺點頭道:「他家世代書香,沒想到竟有個小女兒敢教壞我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