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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陽穀縣,就在臨清州正南一百五十里的地方。
羅玉昆受命去打兗州府,抄沒魯王的家產。現在才走到的東平州,劉澤清就抄了他的後路。這種顧頭不顧尾的行軍作戰方式倒的確符合闖營的一慣形象,但羅玉昆可做不到李闖那般的灑脫——老營被人端了就端了。
陽穀縣現在就是羅玉昆的老營。來投軍的流民,青壯者編入軍中,老弱婦孺都留在陽穀。若是陽穀圍,老營被破,本軍的軍心也就可知了。
羅玉昆抱怨道:「老子好好的官兵,讓徐惇那賊廝帶成了賊寇!格老子的,他拍著胸脯保證官兵不敢打我,結果呢!別個抄我後路去了!蟲子,你說現在咋子辦?」
蟲子的本姓陳名崇,也是內書房出身的文化宦官。他是東宮第一批訓導員,這回被派到到了川軍這邊擔任營訓導官。羅玉昆本以為這個「訓導官」是個監軍似的角色,開頭還好吃好喝供著,沒兩天便發現其實所謂訓導官就是個文書,根本不用給什麼好臉色。
因為陳崇膽子小,男人的那話又佝僂萎縮如同一條小蟲,還不小心被羅玉昆看見過一次!羅玉昆從此便以「蟲子」稱他。
陳崇卻知道訓導官名為官,實際上卻是要忍氣受辱的角色,加上的確性子太軟,便真的應下了這個別號。
「這個……咋子辦呢……」陳崇陪笑道:「羅總爺,我腦子笨,要不讓殿下給您配個作戰參謀來?他們都是腦子好使的人。」
羅玉昆瞪了他一眼:「你洗我腦殼嗦?」他頓了頓又道:「也莫得其他法子,總得回頭先把這劉澤清幹掉,否則兵士逃都逃光了。」
羅玉昆領的五千川兵雖然戰鬥力堪比邊軍,但善戰的士兵和能夠領兵的軍官完全是兩個概念。如果是五千跟在大將身邊耳濡目染的家丁,可以毫不費力地撐起五萬大軍。然而這些川兵中許多還是頭次出川,連口音重些的官話都聽不懂,如何去當軍官。
所以羅玉昆也只能跟著闖營學,將這五千嫡系編為中營,又將流民編練成前後左右四個營,挑選幾個能撐場面的老川兵過去當營官,打仗的時候只能靠人海湧上去……當然,進入山東至今,羅玉昆的大軍還沒打仗。
那些因為違反軍令而被處斬的人,比敵人還多。
聽說陽穀被官兵圍剿,兵士中有家室的不由擔心。他們並不都是山東人,還有河南、河北逃來的外省人。所謂人離鄉賤,在一個口音不同的環境裡很容易被官兵抓出來。還好羅玉昆下令回防陽穀的命令下達及時,否則肯定會有一大波逃兵潮。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北京城淪陷的第二天,羅玉昆帶領著三萬人馬——其實還不止——回到了陽穀縣。他好歹是跟秦良玉從過軍的人,雖然從未統領過如此龐大的軍隊,但紮營立寨之法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徐惇也送來消息,說:「劉澤清只有五千人,不要怕他,往死里打!」
第196章 故國飄零事已非(1)
羅玉昆這回不敢暈了,咬著後槽牙心中盤算:就算前後左右四個營全都打光了,我手裡還有五千川兵!這兩萬五千人就算站著讓劉澤清砍,他也總砍累了吧?等他一累,我再領川兵打他側翼,未必這都能打輸!
羅玉昆計較妥當,心中已經有了個大致規劃。他又想了想,陳崇到底是太子派來的人,從來沒給他添過亂,自己也不能得寸進尺,便將這作戰思路跟陳崇說了。陳崇聽他說完,頗有些羞澀:「總爺,我對山東不熟,你說的這些地方,我心裡沒數啊。」
羅玉昆怒道:「這一路走來不都是親眼看到的麼?怎麼還沒數?」
「我不記路……」陳崇不好意思道。
「去吧去吧,反正你知道就行了。」羅玉昆無奈道。
「那可有什麼要我做的?」陳崇道。
「你?你好好活著就行了。」羅玉昆嘴裡嘟囔一聲:「老子暈得很!碰上這樣的訓導官。」
陳崇也十分不好意思,看著羅玉昆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確還是可以做些什麼的。
這支部隊人雖然比東宮侍衛營多了數倍,實際上的戰鬥力卻完全沒法跟東宮侍衛比。關鍵是在哪裡呢?因為沒有操練?唔,的確如此,還有恐怕就是沒有操典!
既沒有實戰經驗又沒有按照操典操練,這幫流民拿著棒子上了戰場豈不是手足無措?陳崇剛追出兩步,心中又想:現在再按照東宮操典來訓練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沒有作訓部的教官,自己如何能操練這麼多人?
不過鴛鴦陣應該沒問題吧!
陳崇心中暗道:變陣比較麻煩,但一個個讓他們排好隊,有功同賞,有過同罰,這個只要羅玉昆發話,就可以做到。有了鴛鴦陣,再給他們配上青衫醫……唔,現在找不到青衫醫,不過哪裡沒有郎中大夫給人正骨療傷的?抓兩個回來先頂著唄!
對!還可以讓一幫民夫燒水煮布當繃帶!就算沒有藥,總比血淋漓地露著傷口長蛆好。
陳崇心中計議妥當,連忙追上羅玉昆,將這事與羅玉昆說了。羅玉昆早就見識過東宮侍衛營的軍容,也聽說過侍衛營近乎神話的戰績,卻不知道裡面還有這麼多道道。他撓了撓頭皮:「老子暈得很!有這麼好法子你不早說!還有徐惇那廝也不跟老子說清楚!當老子喜歡看著那些人送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