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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上頭風大,要用皮帽將整個頭臉都蒙起來的,聽不見。」那中尉道:「有甚話就寫下來,然後放竹筒里傳上去。」
常志凡瞭然,先下去鐘鼓樓里找了紙筆,以同樣生硬的筆法寫下自己希望能夠找到東虜屯糧方位。他另外又讓參謀取了一份寧遠周邊地圖,一同傳了上去,希望王鍾能夠將東虜探馬出入的大致路徑標註圖上。
清軍紮營在八里舖,也就是理論上距離寧遠城八里遠的地方。要想找到存放糧食的倉房或是帳篷,找到少至三五人出入的路徑,這就像是借著豆大的燈光穿針引線一般傷眼傷神。
王鍾看了卻是出人意料地興奮起來。他樂於自由地享受觀察的樂趣,也喜歡沉浸在探尋的快樂之中。有了常志凡的這份「命令」,王鐘有了不下來的藉口,直到尿急憋不住了,方才一翻身順著繩錨滑了下來。
那個接班的中尉好不容易爬上了吊籃,氣都還沒喘勻,王鍾已經在下面急著要換人了。
常志凡拿到了王鐘的手繪圖,心思再度回到了戰場上。有了這雙高高在上窺見一切的眼睛,他突然發現打仗原來可以如此簡單。
「趙煒!」常志凡回到作戰室,高聲叫道:「把探長叫來。」
軍中習慣將探馬頭目稱為探長,是表示他們不論官職,都極為受人敬重。
本部探長並不需要親自出馬,很快到了作戰室。
常志凡拿出王鍾手繪的東虜營寨圖,認真地撲在桌上,道:「探長,這裡的衝車和盾車,能搞掉不?」
探長是曾經的榆林夜不收,一直不服氣特偵營可以享受那麼高的待遇。看看他們做的事,不就跟當年在榆林打蒙韃子一樣麼?誰沒摸黑放過火?
「小菜一碟。」探長嘴裡應著,只是斜眼看著地圖:「這圖可靠麼?」
「有人親眼所見。」常志凡道。
「成!」探長收了手繪圖,道:「今晚我就帶人摸過去。」
「搞掉一個是一個!」
常志凡本以為這就是熱氣球勝過火炮的地方,心中也算有了慰藉。雖然不能臨陣殺敵,但是能夠之先發制人,處處搶占先手,也的確可算是軍國利器。
誰知道王鍾卻不是個僅限於此的人。他非但畫出了東虜退出來的攻城器械,更是找了一條從寧遠城到八里舖的路,將沿途各處冒出來的伏路兵標記出來。這些伏路兵在晚上就是暗哨,監視通路,一旦有人夜襲就會舉火報信。然而白天時候,他們的警惕心實在不強,哪裡會知道頭頂上有人看著他們呢?
只要探馬局順著這條路摸過去,伏路兵來不及報信,夜襲清軍營寨的事就已經成了大半。
此時此刻的八里舖還在準備第二天的強攻,一應衝車、盾車都裝配妥當,停在寨中靠前的地方,也不用再收起來,以免拖累了進攻時間。索海和圖賴更加好奇寧遠城上出現的奇怪「圓帽」,卻怎麼都想不到這上面還能吊個人,而那個人正專心致志地盯著他們。
第469章 沙場晝夜多風雨(5)
馬銘從陝西到山西,再到山東、北直,乃至於如今成了第二師第三營第二千總部探馬局百總,人稱探長。作為一個從小生活在馬背上的老探馬,他從小聽到大的故事是:爺爺曾經帶著三個手下,四人六馬偷襲了一處上百人的韃子營地,搶了五六十匹上好的良馬……
當然,故事的結局是良馬被軍中收走了,功勞被上司瓜分了,而他老人家只能繼續給圍爐夜話的子孫講述當年的故事。
從馬銘十六歲殺了第一個寇邊的韃子之後,他爹給他換上了磨得光亮的馬鞍,那是故事中至今尚存的唯一證明。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不相信爺爺的故事,直到今夜,他突然發現,或許爺爺的故事可能是真的。
今夜,全局的探馬都匯聚到了一處,銜枚裹蹄,靜靜地朝清軍大營摸去。
身手最好的小伙子潛伏在寒氣未盡的林木之中,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伏路兵,然後繼續前行。
整整四里路,清軍設了三處伏路兵,還有兩處遊動的明哨,都被輕而易舉地從這個世界上抹去。馬銘已經過了自己動手的年齡,看著手下的小伙子如此利落,他心中更是比自己得手還高興些。
尤其是這些小伙子中還有他的兩個兒子。
走在前面的探馬越過溝壕,挪開拒馬,摸到清軍營寨之外。在這種天光之下,很難看清裡面是否停放著攻城器械。也很難判斷是否有人挨著這些衝車、盾車睡覺。
「探長,怎麼辦?」回報的探馬退回來找到了馬銘。
「寨牆多高?」
「一丈多,有箭樓。」探馬道:「就跟圖上一樣。」
「要是實在不行……」馬銘道:「混進去!」
「萬一被發現了呢?咱們又不會說滿洲話。」探馬摸了摸腦袋,尷尬道:「我連頭都沒剃呢。」
「出息!」馬銘啐道:「就不會換個地方先放把火麼!」
清軍臨時營寨是用原木搭建出來的,雖然有一定的警戒防禦的作用,但這些原木並不防火。甚至因為裡面混用了松木,一旦被人放火還會產生大量的濃煙,也不容易被澆滅。
更為悲催的是,索海和圖賴找到了一條小河作為飲水地,但那條河距離八里舖營寨還有一里之遙,短時間內根本救不了火,只能看著火借風勢,越燒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