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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北京這邊的接待卻讓他們有些費解。
照理說,最好的辦法是悄無聲息地處理這樁事,但皇太子卻照其他督撫入京的慣例,直接將筵席賜到館驛,搞得眾人皆知。雖然放下了心,但終究還是與本意有違。
再加上鹽政改革,忠貞營將士突然發現自己在銀行里的「虛餉」突然值錢了。曾經差點問鼎宰相之位的顧君恩,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在銀行官員的暗示下順勢成立了蜀鹽公司。考慮到自貢的鹽井產量,這筆收益還是不容小覷的。
知道皇太子喜歡以皇家身份參與臣下的公司,顧君恩此番也表明了希望皇太子入股的意思。這種原本會被人恥笑的市儈之言,經歷國變之後,似乎也登得了大雅之堂了。
「你二人在四川做得實在不錯。」朱慈烺又給兩人的工作定了性:「從十八年至今,正好三年吧。三年間你們打跑了張獻忠,平定了搖黃之亂。如今四川十三府,百十餘縣,皆是吏部委任之官吏,這是爾等大功。」
因為皇孫趴在太子胸前睡得正熟,朱慈烺說話聲音並不大,但每個字都如黃鐘大呂一般敲在顧君恩和劉宗敏二人心頭。他們自己很清楚,搖黃之亂是必須平整的,否則忠貞營如何立足?至於放手民政,也是因為兵部能夠剋期發放糧餉。
正是雙方克誠守信,這三年間四川才能安定下來。百姓開始恢復生產,不再受兵戈之苦。
「我看張詩奇在四川就足以處理民政了,楊展或不如劉督,但是守成也是有餘。」朱慈烺感覺到兒子快醒了,輕輕抹去他額頭上的汗,又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讓二位換個職位。」
顧君恩和劉宗敏心中早有準備,當即表態道:「謹遵殿下令旨。」
朱慈烺抬了抬手:「這事還沒跟內閣商量過,只能算是徵詢意見。」他頓了頓,又道:「我自懂事以來,一直有兩處心病。」
眾人凝神傾聽。
「其一是東面遼東之潰敗。」朱慈烺笑了笑:「現在看來此病已經去了大半。」
眾人也紛紛開顏。遼東作為大明的心病,幾乎坑了一代人,如今有第二軍鎮守遼海,再不用擔心建奴夥同蒙韃入寇了。
「其二在西部。」朱慈烺命人取來皇明坤輿圖張掛起來,起身將半醒的兒子遞給內侍抱出去,親自走到地圖前取了木鞭:「西部這塊心病,又有南北之分。北面哈密衛情形如何?大明何時才能遠征察合台?突厥人是否還會對我大明西陲有所侵犯?不能不想啊。」
「至於西南,我這心病就更重了。」朱慈烺的木鞭緩緩下滑:「從嘉靖年間緬甸土司莽瑞體反叛,西南其實就沒有真正安靖過。中間有劉鋌、馮子龍攻破阿瓦,後來又修了八關九隘,但我太祖開國時候的土地,淪為異邦卻是無從諱言之事。我時常夜裡醒來,就想著我朝何時再能出幾位將星,了我西南之患。」
顧君恩和劉宗敏對視一眼,已經聽出了皇太子的意思。這是打算驅虎吞狼,讓忠貞營一路往南,直到不毛之地去啊。
不過即便如此,也是皇恩浩蕩了,誰讓你站錯了隊,連人家的皇位都踩了一腳?
二人同聲道:「臣等願往雲南駐守,了卻殿下心事!」
朱慈烺望向了一眼吳甡和孫傳庭,轉頭笑道:「大家都不要慌,我又不是窮兵黷武的性子。吳子曰:一戰者帝,二戰者王。我即便不能一戰了結緬甸之亂,起碼也要做到知己知彼準備充分才是。」
「殿下所言甚是,」吳甡起身道,「西南之患只在膚表,當今之際,還是要休養民力。」
孫傳庭也接口道:「首輔所言甚是。臣以為,休養民力,擴軍經武,一戰可定緬甸之亂。」
顧君恩有些意外,這兩位閣輔難道不希望闖王舊部被發配到雲南去?他卻不知道,朱慈烺早已經私下表示過對他和劉宗敏的信任,此刻所論完全是出自國事,沒有半點剪除異己的打算。
「的確如此,但云貴之地也不能久在王化之外。」朱慈烺道:「我想了下,主要還是土司和流官的問題。流官對地方不熟,土司勢力卻又太大。若是四川這種地方,土司不過是國中小國,還看不出危害。在雲南卻常見孟養、寮國等土司騎牆觀望,望風而倒。就此,二位督撫可有何對策?」
劉宗敏沉聲道:「殿下,但凡從賊之寨,皆當殄滅不赦。」
「殺不是辦法。」朱慈烺搖頭道:「這一路殺過去,殺得人去地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外人偷摸占據了。遼東不就是如此麼?」
「殿下,可以推恩。」顧君恩一個恍惚,又回到了自己的謀士身份。
「先生請細說。」
「如今土司皆是朝廷封其官職,父子因襲。」顧君恩道:「許多土司幾乎如同內地一縣,甚至一府。大可以將之分封給土司諸子。朝廷分得越細,土司之間摩擦也就越大,地方州縣也方便逐一蠶食,改土歸流。」
朱慈烺笑道:「此計甚妙。既然如此,還要勞動先生前往雲貴,先行此推恩之政,弱地方土司之權。」
「臣遵旨。」顧君恩當即應道。
第573章 南北驅馳報主情(7)
朱慈烺休息時間結束時,吏部和兵部已經有了新的提案:以顧君恩總督雲貴,劉宗敏為鎮守雲南總兵官,掛征南將軍印。
顧君恩還算好,可以先去貴州履職,劉宗敏就比較麻煩了,因為張獻忠在崇禎二十年八月放棄了貴州,進入雲南。現在雲南也是一片混亂,有明軍守兵,有黔國公沐家,有各種土司作亂未定,再加上張獻忠四處流竄,實在沒有給他這位征南將軍留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