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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日,巴哈納和石廷柱終於率兵西進,只在滄州留下數百包衣和輔兵都算不上的雜役。
招討山東大使、戶、工部侍郎王鰲永站在城頭,看著漸漸遠去的滿洲大兵,心中交雜著恐懼和憂慮。從這一刻起,滄州的城防重任就落在他頭上了。一旦明軍打來,難道就靠這些雜兵守御?失陷守土的罪責放哪裡都是砍頭的罪啊!
除非……王鰲永很快就想到了個可以保命的辦法。
……
八月初六日,東虜軍入駐深州的次日,蕭東樓所部近衛第二營三個千總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滄州下轄的慶雲、鹽山、南皮三縣。故明通州巡撫王鰲永派人迎接王師,光復滄州。
陳德的勞工營在當天夜間就展開了城池改建工程,早就準備好的山東行政官員連夜入城,挨家挨戶清點人口,訂立戶口。
天亮之後各縣城門緊閉,進入戒嚴狀態,凡是沒有戶籍簿而敢在街頭走動者,一律充入苦役營。只有完成全城戶籍編訂之後,家人才能去認領,而且還需要里長作保,補入戶籍。
蕭東樓在占領滄州之後,旋即領兵西向,對東虜緊追不捨。
巴哈納和石廷柱是在初八日上才知道滄州失守,而早一天,也就是八月初七日,他們已經收到了武強縣傳來的消息:有明軍圍困縣城,縣令毫不遲疑地開城投降。
「撤麼?」石廷柱小心翼翼地對巴哈納道。
巴哈納磨著後槽牙,道:「撤?你就不怕攝政王砍了你的腦袋,家人發辛者庫為奴?」
「我軍後路已經斷了。」石廷柱堅持道:「滄州六日易手,武強七日淪陷,這支明軍顯然是要將我軍圍而擊之!若我所料不差,恐怕現在真定也已經淪入明軍之手!」
巴哈納怒視石廷柱,道:「我大清兵所向無敵,明軍不過是揀揀便宜罷了!石廷柱,為何你入關之後如此膽怯?你莫非是進了漢軍旗,就染上了尼堪的怯懦麼!」
石廷柱也怒了,一扯韁繩:「我是因為吃得虧,記得打!你我輕兵冒進,已經是背了罪過,若是此番再有差池,恐怕你我家人都得去辛者庫為奴!」
巴哈納被石廷柱戳中了軟處,道:「這回咱們不是輕兵冒進,是奉了攝政王的軍令。再者說,若是不走這條路,走哪條路去山西?」
石廷柱也頗為鬱悶。從真定走井陘是直插太原城下最近的路,若是繞道就等於又要回北京然後西進。如此一來,絕對無法在攻城之日趕到太原。
「攝政王早就該派駐大軍,守住真定了!」石廷柱鬱悶道。
巴哈納咬牙道:「早就該派大兵南下,先剿滅了那支尼堪!哼,飛虎旗,我這輩子也不會忘!以後碰到這支人馬,一定要將他們統統殺死!」
石廷柱皺眉道:「咱們要麼現在轉向北面,走紫荊關入晉。要麼就賭一把,看真定是否還沒陷落。」
「那還等什麼?我率軍先走,你速速追來!」巴哈納急忙道。
八旗漢軍是滿洲人的重火器部隊,非但配有大量的鳥銃,此番還帶了一門神威大將軍炮,以及其他樣式的小紅夷炮共十尊。
神威大將軍炮是錦州特產,也就是當今世上最先進的鐵體銅芯炮。這種炮在崇禎元年開始裝備遼鎮,滿洲人在崇禎十五年占領錦州之後,獲得了這種鑄炮技術。
神威大將軍炮自重三千八百斤,用藥五斤,鐵子重十斤,配有炮車。如此之重的分量,在未經修築的土路上,行進速度會有多慢可想而知。巴哈納早就不耐煩帶著這些火炮上路,只是因為這些炮是攻城利器,沒了火炮滿洲人就不知道怎麼攻城,所以才只得帶上。
石廷柱對於巴哈納這種拋棄隊友的行徑大為不滿,道:「你即便衝到了太原城下,沒有火炮又有何用?何況尼堪既然占據了武強,孰知不會尾隨來擊?到時候失落了神威大炮,你我用命去償麼!」
巴哈納想想也有道理,只得催促道:「那就多征些民夫,儘快趕往真定!」
石廷柱點頭贊同。
其實清軍已經將沿途所能收攏的壯丁都綁至軍中,承擔勞役。對於他們而言,這些尼堪是消耗品,根本不用擔心他們的死活。累死餓死了再換一批,也無須考慮後勤壓力。
如此行徑若是在明軍之中,定然會被御史評價為「暴虐」,但是在清軍中卻理所當然。只要不是下令屠城或是放火燒城,這等程度已經可以算是「秋毫無犯」了。
從戰略層面而言,清軍這麼做也造成了隨後而來的明軍沒有民役替用,無從征糧,只能由南面調劑,客觀上有拖延了蕭東樓行軍速度的作用。
在石廷柱與巴哈納加快行軍速度的同時,單寧所部第三近衛營第一千總部,在千總惠顯的率領下,入駐真定府,展開防禦。真定府在短短半年之內,接連迎來了順軍、清軍,如今大明官兵又至,「恭迎王師」的牌子都用得失去了新色。
朱慈烺與蕭陌也在同日運動到了束鹿縣廉官店,關上了東虜兵南突的大門。
這一天是八月初八,四路兵成功完成了各自的調遣,沒有遭遇任何意外。雖然是嚴格履行了預案,同時有足夠的情報支持,但這樣的分兵協同在一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全靠盡職的塘馬來回跑動,傳遞消息,仍不失為一樁奇蹟。
「報!」塘馬衝進第一營大營,直達中軍帳前:「火器司把總肖土庚奉命前來,請求覲見。」